【1】
冰涼的液體浸透到血管中,陶安妮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頭豬。
滿臉橫肉的屠夫說:“豬的五髒六腑都是寶,你的心是黑的,吃不得,我隻能扔了。一顆豬心都能賣錢呢,我不能虧了!”說罷,將一根塑料管**陶安妮的嘴裏,一直將管**足有半米,管子的另一頭接著一個放在車頂上的大漏鬥,一桶水從漏鬥處倒下,一下子就全部灌進了她的肚裏。直到倒下的水實在不能灌下去,幾個人才將管子從她的嘴裏抽出。
緊接著,屠夫又拿起一支針筒,紮進了陶安妮的身體裏。
她大叫:“不要!不要!不要把我當作注水豬肉賣給別人!這是害人!我不要!我不要害人!”
可是,屠夫冷笑道:“黑心的豬,沒良心,反正你生前已經做了那麼多壞事,又何必在意自己死後的事情?”
不管變成豬的陶安妮怎麼掙紮,怎麼叫喊,都沒有人理她,待她吸收的水分差不多了的時候,屠夫將她完成的身體切割開,她看見自己的心在屠夫的手心跳啊跳,真的是黑色的,她想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去奪,心卻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那顆被扔掉的心,好像與她身體內的那顆心相連著,痛得她馬上從睡夢中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屠宰場,而是醫院,她看見自己的手上插著輸液管,她確定自己沒有變成一頭豬,頓時,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裏?她坐在床上極力去回憶自己跑進小餐館洗手間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最終那灘揮之不去的血染紅了大腦的每一個間隙,應該是小餐館的老板將她送來這裏的,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她害怕醫院,惶恐的隻想逃離這裏,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想起了上次被邰霄明和艾舒送進醫院,她和邰霄明就在那時候開始決定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她的心病,是她不願想起的往事。
她得了什麼病,她自己很清楚,在家裏遭遇了那些事情,她離開中心小學,離開艾舒之後,她到了一個新的**,孤身隻影,她仿佛在一夜之間長大,變成了另一個人,她學會了用食物來填補空蕩蕩的心,她再也不是那麼討人喜歡的單純小女生,看到自己的父母經曆了那些事情,是友情引誘她媽媽出軌,爸爸大意,是友情讓她家破人亡,她逼迫自己不要再去相信友情,所以,她沒有告訴過去的任何一個朋友,自己去了哪裏。
她漸漸學會了利用,利用大家對她的友好,來傷害那些靠近她的人,她要大家像她一樣了解到朋友這個定義的殘忍性。
朋友,不是一生中必要出現的人,而是多餘的裝飾品,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朋友,不是同甘苦共患難,相互幫助,互相照顧的人,而是在關鍵時刻拖後腿的人;
朋友,不是你左右為難,舉足不前的時候,給出**參考的,那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而是遇到煩心事,一見麵就會吵架拌嘴的人;
朋友,沒有特定的名單,沒有固定的對象,他們隨機出現,玩失蹤可能就是下一秒的把戲,不是無法代替的人,而是需要時偶爾利用一下的人,完事走人,頓時間可以成為陌生的無關人員;
朋友,不是隨時聽你嘮叨,甘心做你秘密儲存器的人,而是左手安慰你,右手將你的秘密公布於眾的大喇叭,沒有安全感,沒有歸屬感,不是在你狼狽萬狀時,雪中送炭,給你關懷與溫暖的人,而是背後捅你一刀,給你措手不及,將你推進萬丈深淵的幕後策劃者。
……
陶安妮用自己的親身經曆推翻了過去的種種,十二歲那年,初入中學的同齡人還不敢開口說愛,懵懂地看過限製級的成人電影,卻還羞澀地把對異性的暗戀,藏在心中的時候,她就勇敢地跳出了道德的禁忌,擁有了全世界最肮髒的愛情,最虛偽的友情,那些溫暖的畫麵,那些冬天裏伸出的溫暖之手,她想要忘記,統統忘記。
就這樣,她們的世界曾經有過短暫的交集,但她急速錯開,和美好的年少時光早早地說了再見。
同齡的女孩還吃著棒棒糖,和異性說句話都會臉紅的時候,陶安妮已經成了接吻高手;等到她們討論該不該勇敢地和自己喜歡的男生表白時候,陶安妮已經嚐過了禁果,知道了**的時候要用安全套,萬一有個疏落,就要在72小時內吞下兩顆毓婷來避孕,她去過無照經營的小診所,墮過胎,失去過三個還未成形的孩子。
她提前擁有別人不曾經曆的過往,卻在得到越多時,失去了更多。
糟糕的生活狀態毀了她,她自我傷害,心情不好就亂吃東西,吃了東西,又擔心會長胖,破壞了身材,她就想辦法把吃進肚子的東西弄出來,她試過吃了瀉藥,在洗手間裏一直蹲到了兩腳發麻,兩眼發黑地休克過去。她也試過在減肥論壇上發帖求助,有人教她誘嘔,用手或其他器械刺激咽喉部,也告訴她服用催吐劑致吐,那些方法她都嚐試了。後來,她即使不用催吐,想到“嘔吐”兩個字,胃裏就會有一股惡心,想要嘔吐。她的症狀太可疑,在收養她的親戚還照看她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她不管是大快朵頤之後,還是吃幾口東西,都會跑進洗手間,嘔吐不止,他們懷疑她是懷孕了,恩威並重地帶著她去醫院,跑過婦產科,也去過內科,最後,被確診為精神性貪食症,醫生**找個心理醫生一起配合他們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