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雪黎微微頷首,“祖母,夕藍還活著,您瞧,聖上也來看您了……”她看向宿炎。
古老夫人順著司雪黎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宿炎正身穿單薄的青袍,長身立在門口,周身散發著帝王之氣勢。老夫人神色難辨,僵硬地叫了聲,“聖上,老身有禮……”也沒有行禮。
宿炎點了點頭,也不指望這古老夫人能對他有什麼禮數,他登上了皇位,而古威卻屢屢被諫言,兩年前就死了,說到底這件事還是宿炎默許才能為之,古家這麼一個丞相之家,就這樣落敗,古老夫人再清心寡欲,慈悲心腸,也不能撫平喪子之痛,亡家之苦,可她也不敢把氣全然撒到宿炎身上。
古老夫人又轉過頭來看司雪黎,仔細打量了許久,布滿皺紋的眼睛裏蓄滿淚水,顫著摟住了司雪黎,“孩子啊,你去哪兒了……古家沒了,你們都不在了……讓祖母怎麼辦,怎麼辦啊……”
司雪黎隻感覺到老夫人身上的溫度,可是她的心絲毫不能被溫暖,時隔這麼久,她仍舊無法忘記她的前世,是怎樣因古家而慘死的,即使是毫無牽連的老夫人,她也無法多生諒解,她拍了拍老夫人的後背,輕聲說道,“祖母,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老夫人的聲音很大,驚動了屏風後麵睡著的人,有兩個人忽而從屏風後麵出來。
“四小姐?”
是蔣墨溪,她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但身邊還扶著傻笑玩手指的古夕若,所以還是站在原地。
司雪黎鬆開老夫人,看向她們,她對蔣墨溪柔柔一笑,“墨溪姨娘,你還好嗎?”
蔣墨溪立刻就眼眶發紅,笑著道,“好,好……”怎麼能好呢?
司雪黎對蔣墨溪是沒有什麼怨恨的,蔣墨溪是真心待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半分,沒有蔣墨溪教的流水劍舞,她也沒辦法展開她的複仇,然而往日年輕貌美的蔣墨溪如今成什麼樣子了?一身素衣,曾經的風華都被歲月侵蝕。
再看古夕若,一臉癡傻,瞧她那個笑著的模樣,像個三歲的孩子,無憂無慮,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改天換地,不知道自己家破人亡,司雪黎發現,她也沒那麼討厭古夕若了。
屏風後麵忽的探出一個小腦袋,司雪黎看了看,笑著招手,“軒歌兒,還認識我嗎?”
古軒歌兒眨了眨眼睛,蔣墨溪推了推他,喜著催促道,“軒歌兒,去啊,那是你四姐姐,你小時候她對你很好,你忘了嗎?”
古軒歌兒撓了撓頭,走向司雪黎,懵懂地叫了聲,“四姐姐……”
司雪黎立時心頭一熱,蹲下來抱了抱他,“軒歌兒……”雖然古軒歌兒是古威的兒子,和她並沒有血緣關係,他卻是蔣墨溪養大的,小的時候也很喜歡讓司雪黎抱著,況且,當初為了讓古夕雪遭難,她也不得不利用年歲尚小的古軒歌兒,司雪黎對他也心有愧疚。
“四姐姐,娘親說讓我長大了,當將軍,這樣,四姐姐就不會被人欺負了。”古軒在司雪黎的懷裏說著,聽到這話,司雪黎不禁的落下了眼淚。
蔣墨溪讓古夕若和軒哥兒坐好後,又拉著司雪黎坐了下來,完全把宿炎拋在腦後,還好宿炎也沒有計較,就站在門口看著漆黑的天空,好似沒有聽她們說話。
“四小姐,兩年前聖上不是宣布……你病逝了嗎?怎麼會……”蔣墨溪猶疑問道。
司雪黎微微一笑,指了指宿炎,“那你還不如問問聖上這是怎麼回事……”
蔣墨溪訝異地看向站著的宿炎,驚得說不出話來,她一個妾,怎麼能有機會見到聖上呢?
“聖上?”
這個清麗的女聲伴隨著孩子的嗚咽聲一起響起,司雪黎看到了門口的來人,是抱著孩子的素畫。
宿炎是背對著司雪黎的,她隻聽到宿炎低聲“嗯”了一聲。
畫兒清減了不少,當年名震一時的頭牌,仍舊美麗,想到露兒,司雪黎便知道畫兒也是宿炎派去古府的,可她一直沒能想出,為什麼畫兒不進宮?
畫兒對宿炎頷首,便走向她們來,見到司雪黎,便深深一鞠躬,“四小姐……”這一聲似是說不盡的無奈,四小姐這三個字代表了司雪黎曾經是她和露兒的主子,現在也僅僅是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