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璃搖頭,哭著解釋:“我隻是、隻是傷心……她太年輕了,還有好多事情沒有體驗過,好多風景沒有欣賞過。人生這麼匆匆,應該多留下些美好的回憶的。可安雪……什麼都沒有。”
沒有遇到她愛的人,也沒有遇到真正愛她的人。她短暫的一生看似活的繁花似錦,可事實上蒼白的可憐。她死了,什麼也沒有留下,也什麼都沒帶走。
賀臨淵低頭,唇角勾個冷笑。他不禁想,倘若你真傷心,那幹脆死了吧?也省了我的事。你看我拖著病體,還來你這邊給你計劃死亡時間,多麻煩!
沒錯,賀臨淵不是來看望病情的,隻是來看看她的抑鬱症加重了沒。聽說,抑鬱的人喜歡傷害自己。
賀臨淵掩去眸中的冷冽,抬起頭看著顧安璃的雙手。她的掌心都纏了白紗,先前,他注意到了,女人在自虐、自傷。
這是個極好的現象。
賀臨淵跟兩人寒暄幾句,離開了。不,他住進了隔壁的病房。此刻,他的胃病還沒傳出去。不到死亡前夕,他絕不要任何人知道他時日無多。
可笑的同情沒有半分意義。
他隻願死亡後,有人愛著他,或者恨著他。
賀臨淵不怕死亡,他一度認為,活的生不如死,就不會懼怕死亡。而他,便是活的生不如死的人之一。即使他有沈綺羅火熱而瘋狂的愛,可惜,這愛再熱烈,也燃不起他活下去的希望。
人固有一死,死而無憾,方足矣。
隻是,總有人想他活下去。
季聰在影帝住院期間,扮演了忠誠的奴仆,每天把賀臨淵當上帝伺候。尤其是在叮囑他吃藥這件事上,簡直比鬧鍾還要準時。
“賀哥,你該吃藥了。”季聰走過來,一隻手端著水杯,一隻手捧著五顏六色的藥丸。
賀臨淵瞥了一眼,搖頭笑著說:“我不想吃藥,一點也不想。季聰,我感覺吃了藥,我會死的更快點。”
季聰不理解,隻當他在鬧脾氣,安慰道:“賀哥,你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已經不小了,不能表現的像小孩子似的怕吃藥啊!”
賀臨淵解釋不了,沉默無言。他想到以前,小時候他身體其實“不好”,每天都要吃很多藥。是藥三分毒,他覺得,自己的胃或許不全是飲食不規律以及酗酒搞壞的。
他是個注定短命的人!
賀家那位正牌夫人為自家兒子謀劃的前程,是以他的早夭為代價的。而他多麼幸運啊,竟還能活到現在。
賀臨淵靠著床頭,接過水杯和一些藥丸。趁著季聰不注意的功夫,直接將藥丸放進了水杯裏。那藥丸在水杯裏迅速融化,五顏六色染得水杯的水也色彩繽紛了。
“賀哥?你這是——”季聰沒來得及攔,看到了,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他伸手想要去抓那水杯,可伸出了手,又收回。他不想吃,他還能強逼不成?
可規勸總是要有的。
“賀哥,你不能任性啊。你得想想沈小姐,她多喜歡你啊。如果你有了好歹,她得多傷心。估計,會比顧小姐現在還要可怕呢。”季聰勸著,眼眸都是擔憂。
“怎麼……怎麼會呢?”賀臨淵不信,或許是信了,也讓自己當不信。
他說:“我是一個極為自私的人,沈綺羅早晚有一天,會看明白。她是個好姑娘,而好姑娘是……不缺人愛的。”
高貴張揚的沈家小姐怎麼會沒人愛呢?
隻要她抬抬手,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心甘情願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季聰有些想哭,因為他聽出了賀臨淵話語中深深的無奈。一個人要多狠,即使深刻地愛著一個人,也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季聰不明白,小心伺候著他。
沈綺羅在賀臨淵住院的第二天過來看他,當時,她穿著針織棉麻短裙,裙擺尚未及膝,露出筆直的大長腿。裏麵黑色絲襪,顯出無心的誘、惑。款款走來時,身姿窈窕動人。
沈綺羅在病床前坐下,兩隻手支在病床上,抬眼看他。
賀臨淵當時在看一張娛樂報,裏麵大肆報道貝律丞新劇拍攝出的爆炸意外。
諸多媒體猜測,這則意外是人為。甚至有人給出一些所謂證據。拍攝現場的山體應該是很牢固的,裏麵陰涼,氣溫極低,根本不會有爆炸的可能。炸藥在山裏埋了好些年,一直沒出什麼意外,為什麼會在劇組拍攝時爆炸了?
那個傻子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去了山裏,為什麼去點燃炸藥?
除非有人指使!
有人對劇組,或者對貝律丞不利。
猜測勉強也算有理有據,賀臨淵看著那些猜測,隻緩緩勾出一抹冷冽、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