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回憶湧起,恍惚之間已淚眼婆娑。
想到顧安雪,她就會覺得好後悔、好痛苦。
顧安璃不止一次想,如果她那天晚上被貝律丞告白後,態度強硬點,選擇離開。或許顧安雪還是活蹦亂跳會欺負她的顧安雪,而不是現在的一團骨灰。
人死如燈滅,什麼也沒有。
所有繁華轉瞬皆空!
這種殘酷的生死逆轉,無論過了多久,顧安璃都無法平靜地接受。
哭!
隻有哭泣,痛苦流涕,才能把心中的遺憾和苦澀流幹淨。
陸星野看著悶聲流淚的顧安璃,心痛的像是要碎裂。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尤其是顧安雪死前,他對她諸多厭惡和排斥。
他以為顧安雪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一直在傷害著顧安璃。可是誰曾想到,在關鍵時刻,竟然是她舍棄生死救了她?
顧安雪用生命鮮血換了顧安璃的安好,這是他感激甚至感恩的。所以,顧安璃為悼念、銘記她而流的淚,他能理解,也無法開解。
於善良的顧安璃而言,顧安雪是值得她用眼淚惦念的。
可他是真心疼啊!
她的淚,一顆顆砸在心上,溫熱的、灼人的,痛得他難以自已。
陸星野握緊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安安,堅強點,你還有我。”
他多希望她能想想他,像是之前在父親麵前對自己的維護。會在自己被訓斥、被指責的時候,將他護在身後。
顧安璃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默默飲泣了會,擦去眼淚道:“阿野,我很想念安雪。即使她對我不好,我還是想念她。想她好好的,會哭會笑,甚至會奚落欺負我。”
陸星野微微點頭,拍著她的肩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是個傻姑娘,其實,學壞也是被逼無奈。你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你不知道她活的有多苦。”
在被當商品養大的顧家,早早地被養父推出去拉生意。像是交際花,對所有的成功男人搔首弄姿,甚至任由她們玩弄……
一想到這些,心就火燒了一樣痛。她自詡為姐姐,卻是沒有保護好她。連她遭受這樣非人的生活,竟全然不知。
她都在幹什麼呢?
她什麼也沒做!
一種深深的厭棄在心中累積,顧安璃覺得自己活得失敗而無趣。
這是抑鬱症發作的表象,細看來,會發現她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她呆呆坐著,聽陸星野說了些什麼,愣愣地點頭。
陸星野察覺到了顧安璃的情緒變化,心中刀割一樣疼。但是,他裝出平常的樣子,絮絮叨叨著:“安安,你知道,我們隔壁的李奶奶前天去世了。她死後一天,也就是昨天晚上李爺爺也去了。你知道他們的故事嗎?我說給你聽吧。李奶奶叫馬小瑛,和李爺爺結婚50年了。他們脾氣都不好,似乎把抱怨、爭吵印在了骨子裏。幾乎每天一睜眼,對彼此的抱怨聲就會馬上響起。他們的兒女們甚至不敢單獨去看望他們,因為每一次都會是一場耳朵的災難。又是一個早上,當李爺爺又開始抱怨李奶奶的晚起時,突然發現她已經去了。李爺爺沉默了好久之後,說出了最後的抱怨:為什麼不等我一起走……”
顧安璃愣愣聽著,似乎無動於衷。
陸星野摸著她瘦瘦的臉頰,溫聲道:“安安,我希望我們以後一起走。好不好?”
顧安璃沒有回答,而是木木地說:“還有嗎?我想聽故事。”
陸星野點頭,然後,深思了會,低聲道:“舉世聞名的預言家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殺死,在臨死前,那女人得意的說,‘什麼預言家?就算你算得出全世界,卻算不了自己的命。’預言家聽了,搖搖頭,無比淒涼的笑道,‘其實,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知道這結局。隻是在那一瞬間,我愛上了你。’”
因為愛上了你,而甘願送死。
傻嗎?癡嗎?或許都有,可是,真愛上了一個人,又怎麼會計較得失?
她是你的全世界,即使飛蛾投火,也在所不惜。
“安安,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到已經無法承受失去你的痛。所以,請你也別忘了愛我,好不好?”
話語至此,語氣已近哀求。
顧安璃似乎聽到了,眼圈微紅,低聲喃喃:“阿野,你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隻要有你就好。”
陸星野回的很快,聲音十分堅定。
顧安璃點點頭,望著他深情的眼眸,緩緩道:“這些天,我有時候會想到自己老了之後的生活。當我老了,頭發花白,阿野,我想要住在一個寧靜美麗的小鎮上。我不需要很大很豪華的別墅,隻需要一個很小的房子。我會在房前栽花,在屋後種菜。我還希望那個小鎮,沒有網絡,沒有自動化的機器。我可以自己動手蒸饅頭、醃鹹菜,然後,養一條懶懶的貓。我每天騎自行車、散步,也不去用手機。然後,每天唱唱小戲,不打擾別人,也不希望被打擾。老就有老的樣子,低調從容。所謂的天荒地老就是這樣了。一茶、一飯、一粥、一菜,與一人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