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野伺候了顧安璃喝了水,看她躺下來,臉色如常,便稍稍放下了心。他溫柔地順了順她額角的發,笑著說:“你睡會吧。我有些話和芳琳說。”
芳琳?
還真是親昵啊!
顧安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有心情這樣想,明明她都自己放棄自己了,為什麼還會在意有沒有人搶走陸星野。
她開始思考這種想法,像是學者將自己的心剖開來。
哦,知道了。她把陸星野當做落水時的浮木,是她唯一還留有的東西。她哪怕是死亡,也希望牢牢把他占有。
多麼自私!
多麼荒唐!
顧安璃閉上眼,感受血液中流動的那種吞噬人心的深深的自我厭棄。
她是自我嫌惡的!
她這種人,怎麼還有臉活下去呢?
顧安璃靜靜躺在床上,放緩了呼吸。那蓋在被窩裏的手,緊緊握著。指甲戳破掌心,鮮血淋漓的疼。真疼,她咬住唇,壓製住痛痛的哼吟。
陸星野不知道這一切,他見顧安璃睡了,便放低了聲音,與宋芳琳出外談話。莫傑是一直守在門外的,陸星野出病房時,囑咐他進去盯著。
莫傑頷首,邁步進去了。
被窩裏的顧安璃感覺房間的氣息變了,不禁想:他們出去了!他們要談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有什麼東西瞞著她?
顧安璃心中寫滿了疑問,這疑問齊齊湧上腦海,像是炸彈炸開,耳邊嗡嗡作響。
快回來吧!
快回來吧!
快回來我身邊!
顧安璃心中呼喚著,久久等不來呼喚的人。她在被窩裏麵哭泣,在被窩裏掐自己的手心,然後,一個聲音:你會失去他的!
顧安璃也知道自己會失去陸星野的。
在她等了兩個小時後,她終於確定,自己會失去他的。
陸星野沒有回來。
晚上用餐的時候,她接了他的電話。他說:“我回了陸宅,晚點會回醫院。”
她知道這是借口。
理所當然,他是個成年男人,有自己的需求。
宋芳琳那麼喜歡他,曾經在書房就寬衣解帶、自薦枕席了。
這是屬於她的機會,宋芳琳不會錯過。
他們會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
明天,陸星野就會把她丟出醫院自生自滅。
顧安璃吃著飯,腦海裏翻滾著男人和女人糾纏的畫麵。
“嘔——”
她惡心地捂住嘴,跑進了衛生間。
莫傑候在一邊,看她衝進去衛生間,忙跟上:“小姐,你怎麼了?要不要喊醫生?”
顧安璃關上衛生間的門,鎖死了,靠著門幹嘔。
從此以後,陸星野是別人的男人了。他的懷抱是別人的、吻是別人的、愛是別人的。而她將一無所有。
顧安璃幹嘔了好一會,慢慢移動了身子,走到洗手池旁想去洗把臉。擰開水龍頭,她用手清洗了臉,看了一眼鏡子,抬頭的瞬間胸悶氣短。她摸著胸口,按壓著、順了順,可是沒效果。她的胸口似乎被什麼擠壓了一樣,呼吸不了空氣。她嚐試著張嘴呼吸,可是,沒有一點用。
身體也有些搖晃,她站不穩,連忙用手按住洗臉池。
這一按,手中的毛巾就掉了下去。
她皺緊眉頭,蹲下去撿。
自宋芳琳出現,她的心情就跌到了穀底。總感覺這個女人的出現是來搶奪陸星野的,她想要留住他,可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她知道自己是個拖累,陸星野早晚有一天,會厭煩掉她。
她會被拋棄,像是父母將她拋棄一樣。
對。她這些天慢慢想起了從前,想起了沒有去顧家的那段日子。她並不是孤兒,也不是在孤兒院。她是被父母拋棄的!
一直以來,她給自己粉飾了一個謊言:她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一出生就被遺棄在孤兒院,或者父母雙亡、沒有親人,而流落到孤兒院。
如果她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可以自然地接受孤兒院孩子飄零坎坷的命運。
可事實上,她不是。
她出生在普通家庭,有母親,有父親。母親相貌美麗,但很虛榮。父親長得也不錯,並不好賭、好酒,隻是特別窩囊,也很虛榮。這對虛榮的夫妻時刻想著發大財。
不過,他們沒有發大財的命。
所以,一個是洗衣店的員工,一個給顧家當司機。
而在她很小的時候,曾見過顧雄幾麵。
然後,顧雄誇她漂亮懂事,是個貼心小棉襖。
所以,父母就突然間離開了。
她知道,為了一筆錢,他們把她賣給顧家當養女。
世人都衡量價值,無利益者棄之。
而她現在還能給陸星野什麼呢?
顧安璃開始哭泣,這是住院以來,第一次為自己而哭泣。她覺得自己要失去陸星野了,她的世界被一種巨大的絕望感碾壓者著。她不想活了,鋪天蓋地的絕望、痛苦和無助,一窩蜂兒壓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