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飄動,空氣中有樹葉搖曳的聲音。

月色朦朧,幾顆星子落寞地閃動。

淡淡的花香熟悉而迷人,不是桂花,是一種讓人情不自禁沉醉的女性幽香。幽幽繞繞,竄入鼻間。

碩長的身軀輕輕一顫,張開了眼睛。

“大王。”幻想中的紅衣女子就站在眼前,嘴角帶著盈盈淺笑,醉人的眼波在月色下卻看不分明。

“詠唱?”

他驚疑地張口,懷疑自己是否思念過度……隨即嘲諷地揚起了冷薄雙唇,一天而已,僅僅一天,他就差點要思念過度。

“大王一日未見,是不是在想念我啊?”詠唱眨去眼中的酸意,裝作神態自若的樣子望著他。

閣昱站直了身子,夜色中一對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深幽,他的眼底隻能看到她,深深地映著她美麗含笑的容顏。

有一股欲擁她入懷的衝動,想永遠守住這種讓人心頭發熱的感覺。

“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有點不自然。

剛剛陪瞳瞳用完晚膳,他安撫她先去休息會,自己就跑到這桂花樹下獨自尋得平靜的片刻了。

詠唱眼眸一挑,心中不由地忿忿起來。

這個男人似乎一點也沒有想自己,還開口就問自己怎麼來了?難道她一天都沒有出現,他一點不關心嗎?

“詠唱以為大王會想念我,所以來了。”說完,她直直地盯著他。

閣昱頭微微一撇,將目光移開,生怕自己一個失控就將她攬在懷中狠狠地吻住。

可是,不行!

瞳瞳說一會就過來找他,萬一被她看到……

對瞳瞳而言,那絕對是個最大的傷害。

苦澀地閉了閉眼,眼中也有了不易覺察的酸意,他想將一切對瞳瞳說清楚,然而那樣做豈不等於將一把刀狠狠地插進她的心髒?

他無法做到……

他想對詠唱說清楚,詠唱是個樂觀而明是非的女子,她該明白的。

薄薄的唇角輕揚了起來,在瞬間決定要告訴她這一切,令他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輕鬆了起來。

“你今天都做什麼了?”他看她,難道她已經知道瞳瞳的事了?所以沒有來找自己?

“嗬嗬,今天詠唱忙著呢。”詠唱笑了笑,想到傍晚落雪、飛揚姐妹二人的請求,決定將她們的事先處理好,再來與這家夥算私帳。

閣昱挑挑眉頭,重新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份釋然的平靜。

桂花飄香,香味縈繞在二人周身。

兩條一高一矮的身影,詠唱微微仰著頭,帶著一臉的誠懇,把落雪和飛揚的請求說了出來。

閣昱先是沉眉,說實話,哪有藝伶的終身由他這個王來操心的?不過,憶起曾經一身素白淡雅撫琴的女子,憶起與詠唱一樣舞藝精湛的女子,他終於點點頭。

然後,詠唱開心地笑了。

他看著她的笑,覺得一切都很值得,這樣能讓她笑,開心地笑,做這麼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夜空,閃耀著星星,像她明亮的眼睛。

明亮的眼睛注視著他英俊不凡的麵孔,她的臉色暗了暗。

靜默,氣氛突然靜默了起來,仿佛連風都停止了拂動。

緩緩吸了口氣,詠唱閃動著比星辰還要晶亮的眸子:“大王在忙什麼?為何也沒派人宣詠唱過來?”

孤高的身影一僵,他深深地注視著她,喉頭有點發幹。

“詠唱……你……”

“恩?大王想說什麼?”她脊背一挺,點點寒意緩緩竄上。

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下麵說的事將會非常重要,將會帶來些什麼,改變些什麼。是關於瞳瞳的事嗎?她來之前丫頭已經特意向小部落打探清楚了,那個白衣女子真的是瞳瞳,而他從昨天回來到剛才,都一直陪著那個瞳瞳……

她心酸,她嫉妒,她抽痛……

她卻隻能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因為,在大家眼裏,都知道大王曾經深愛過的瞳瞳姑娘又回來了,在大家眼裏,自己隻是個“公主”而已!

一個要被派去北詔和親未遂的“公主”而已……

所以,她有什麼資格,什麼立場去責問這一切?她能做的、能等的就是這個男人親自開口對自己說。

從近日二人的相處情況,她幾乎認定這個男人真的喜歡上了自己。

他若喜歡自己——就會說出瞳瞳的事。

他若在乎自己——就會問一問自己的感受……

可是,她更害怕的是,如果這個男人認為同時擁有兩個女人都理所當然的話……那麼,去他的!

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夜風又悄然拂動,桂花香滿園。

半空中似有螢火蟲飛舞,一隻……僅僅一隻,很孤單的樣子。它尾巴上的光亮一閃一閃的,很微弱,即使是這樣輕柔的夜風,都惟恐要將它脆弱的光芒吹滅了一般。

詠唱仰著小臉,月色下似被迷霧籠罩。

“你應該知道瞳瞳吧?”低沉的聲音從他薄薄的雙唇中溢出,帶著幾分難以覺察的苦惱。

她卻震住了。

纖柔的身軀忽然一抖,一股冰涼的感覺迅速竄入指尖,手指發麻了。

勉強扯出一抹笑,她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傳說中的那位瞳瞳姑娘嗎?聽說大王以前待她如珍寶般嗬護……”

說到這句,隻覺自己喉頭發酸。

“詠唱……”

“大王想說什麼?詠唱有聽說瞳瞳姑娘昨兒個進宮來了。大王今日很忙,大約就是在陪她吧?”詠唱抬起眼,昏暗的夜色將她眼底的震動掩埋。

她誤會了!

這是閣昱的第一個感覺,不過,她的話裏有酸酸的味道,她是在吃味嗎?

深幽的眸中閃過一道欣喜之光,好象這個女人也從來沒有親口告訴自己——她喜歡他。

“大王怎麼不說話?”見他沉默,詠唱忍不住再次開口。

她看著他,固執地要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