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話,字字句句,反複在心口。

如冰冷而鋒利的岩石,將他一顆堅韌的心狠狠地壓住,壓得他快要無法呼吸。身為君王,他答應了他們。他告訴自己,為了親口許下的承諾,為了君子之間的約定,無論心口多麼沉重哀傷,他都會堅持微笑著去麵對。

微笑,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讓他想到那個紅衣美麗的女子。

是她教會他微笑著麵對一切,是她讓他更加堅毅。

但是——詠唱,這個名字每在心口浮現一次,便讓他深深痛楚一次……

她帶給他的全是一生中最深最沉的感覺,每一次都讓人無法忘記。

最近事事不平,局勢並不如表麵的那般簡單。

邪君接二連三地發來和親協約,似乎不完成和親之事,誓不罷休。他原本以為北詔並不強勢,未料邪君此次這般頑固,甚至不惜威脅要詔告天下。

邊關大戰小戰不斷,來自刖夙和北詔以及外族的勢力不斷侵襲,身為蒙舍君王,他必須多方顧慮,全全主持。

夜深人靜之時,他會悄悄去詔華宮看望這張容顏,心內五味雜陳。

現在,他也隻是單純地想保護她,暫時不要卷入這一切的紛爭與哀傷之中。他每日都在想辦法盡快解決內憂外患,完成這一切他會毫無保留地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

可是此刻,看到她眼底的冰冷,他又那麼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反複已經傷害了她……

“詠唱,先不要問這些,好嗎?”他聲音近乎呢喃,有點聽不清楚。

詠唱靜靜地注視著他。

看到他痛楚的眸子裏隻有自己的身影,冰凍的心髒又神奇地一點一滴被軟化了起來,恢複了跳動。

他的眼眸逐漸轉變成難以言預的深情,捧著掌中的小臉,溫熱的氣息與她的呼吸交纏。

“詠唱,讓我抱抱你……”

他什麼都不想說,再強大的男人,有時候也會覺得脆弱。

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她,仿佛這具柔軟馨香的嬌軀可以帶給他無限的力量,可以讓他新生一樣。

靜靜地,兩個人的身影映在地上。

身影晃動,他們是一個整體。

詠唱吸吸鼻子,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短短的幾句話,幾個眼神,他們就像回到了那段溫馨的日子一般?

人的感覺怎麼能如此奇怪?

她明明已經心冷得不可能再有溫度,卻隻為這個男人幾句深沉歎息的話語,幾個痛苦無奈的眼神所融化……

月亮悄悄地從烏雲裏鑽出來,大地一片朦朧。

夜間清涼的風吹過樹稍,絲絲渺渺的薄霧升騰。淡淡的花香彌漫在秋日的微風裏。

寢宮中,兩個相擁的身影,他凝神低頭看她,她怔怔望著安靜而沉默的他。俊挺的輪廓透著剛毅不屈,琥珀色的眸底卻悄然蕩漾著讓人心緊的輕愁。

詠唱不敢眨動眼睛,忽然間有種宿命的感覺。

這就是他們的宿命麼?隻要是麵對他,就真的難以做回原本的自己麼?痛恨這樣的自己,卻又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似有人走來。

閣昱突然放開懷中的人,麵容有點冷峻,聲音像從胸口發出:“詠唱……你回去吧!”

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她瞬間從頭冰到腳。

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眉頭擰在一起:“你為什麼總是對我反反複複,一會冷一會熱,你說!在你心裏,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你說啊!”

閣昱死死地盯著她。

“你說!你說!你以為你是王,就可以想怎樣便怎樣麼?你把我曲詠唱當什麼?”她拚命搖著他的衣襟,拳頭如雨點般地捶在他的心口。

他定定不動,眼底深幽地好似千年寒冰,而深不見底的痛楚全部被冰封了起來。

門外的腳步聲輕輕地停下,人影駐立,朦朧的宮燈將那身影映得異常單薄。

月色照在朱紅的門扉上,那人又默默地離開,而寢宮內,美麗的紅衣女子準備將繼續已久的滿腔怨憤在今夜完全發泄出來!

詠唱使勁推著他,毫不客氣地扯著他的衣襟:“你混蛋,你可惡!你自以為是!你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天下,你以為你可以任意玩弄人的感情……壞家夥!我告訴你,別以為我曲詠唱可以任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別以為任何人你都可以被你操縱在股掌之間……”

她說得氣喘籲籲,他的衣襟被扯得亂七八糟。

琥珀色的眸子被隱忍的苦澀所覆蓋,冷薄的嘴角抿得死緊,死緊。

他明白她的感受,他知道她的憤怒,可是他……也有自必須堅持的苦衷。

“你說夠了沒?”沉下氣息,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俊顏緊繃不見一絲溫色,隻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閃著無法捕捉的光芒。

“沒夠!”詠唱大聲地回吼,美麗的眼睛被怒火照亮像兩簇火紅的煙花,“沒夠沒夠!你怎麼可以這樣無視於別人的感受?你這個冷血自私的家夥!如果你心裏隻有瞳瞳,又為何要招惹別人?你是塊硬石頭,臭石頭,爛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