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聽小鈺說要去拜謝嶽帝,便道:"該去的。"一麵傳了周瑞、焙茗跟隨速去速回,一麵自己就上衙門去了。那小鈺又去稟知寶釵,回到園中吃了早飯,換件小袖夾緊身,用汗巾拴了腰,加大套褲,靴統上把護膝縛緊,外罩一件大褂子。回明岫煙出門。騎上馬問周瑞:"玉皇閣往那邊走?"周瑞說:"老爺吩咐到嶽廟燒香,怎麼要往玉皇閣呢?"小鈺道:"想是老媽們傳錯了話,實在要到玉皇閣去的。"焙茗道:"快掉過馬來,虧了說的早,不然一東一西差的遠了。"三人說著話,一徑往玉皇閣來。進得山門,小鈺留心一看,果見正殿前好個大空院子。當中高高搭起一座擂台,離台七八尺,四圍立個木柵,柵內鋪的細沙。柵東西各開一門,有許多人守著,以下放打擂的人進出。台上東西兩邊各布一步梯子。柵外看的人挨挨擠擠,十分熱鬧。台上坐一個道士,年紀約三十上下,身上紮扮得武將似的,十分威猛。焙茗忙到閣下大殿上點燭焚香,周瑞引著小鈺上去拜了四拜,複身出來對周瑞道:"我們且站著瞧瞧熱鬧去。"焙茗也高興瞧打架玩兒,就指著東廊下道:"那邊有張方桌子,小爺站在上麵瞧去。"小鈺說聲"很好。"就在人群中擠將過去,站在桌上。隻見一個長大漢子,緊一緊腰帶,叫開柵門,踏梯直上。那道士見有人來,就擺一個金雞獨立的勢兒,縮著一隻腳,擒著兩個拳等他。那大漢上了台,就使個猛虎出林勢撲將過去,道士不慌不忙,把雙拳一架,那隻縮起的腿就往他小肚子上一蹬。漢子連忙躲閃,幾乎跌了一跤。道士的手腳快,趁勢又一飛腿飛過去,正中他的腰眼。哎唷一聲,撲身便倒。道士提了他兩隻腳,往台下一撩,直往沙裏甩將下去。漢子狠命的掙將起來,那眼裏、耳裏、鼻裏都沾了些沙,烏珠撐不開,雙手掩著臉在沙裏瞎跳。眾人嗬嗬大笑。
一人說道:"這樣一個大漢子,原來沒用的。"一個說:"你別輕量了他,他是山東糧船幫裏第一個有名的好漢水手呢!"小鈺才想要上去,隻見西邊梯上早走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和尚上來。周瑞道:"這個和尚想必是少林寺裏來的,諒來有些本事的呢。"隻見柳道士把身子一蹲,雙手一拱,擺個夫子拱手勢等他,那和尚就使個鷂子翻身勢滾將過來,道士把身往旁一側,趁勢將右臂曲肘向他胸口挺將過去。那邊正撲過來,兩湊勢,勁兒就大了,把個和尚仰跌朝天。道士就提起拳頭在他小肚上狠捶一下,和尚著了急,叫聲"阿彌陀佛,饒我狗命罷,受不得了!"道士笑一笑,提了他的雙腿往台下倒栽蔥插將下來,巧巧把個和尚頭插入沙裏,連肩膀多沒著了。和尚兩隻腳不住的亂搋,又將雙手狠命一掙,才得拔了出來,可憐急得滿頭冷汗,粘住了沙子,竟看不見眼睛鼻子,就像個芝麻拌的糖球兒一般,立腳不住,躺在沙上不住的叫疼。看的人又大笑起來。小鈺正要解了衣上去,又見一個黑胖婦人,身穿藍布小袖短襖,月白布褡褳束著腰,黑布褲子用紅繩紮緊褲腳,一雙魚邊魚大腳,走到柵邊也不開口,把柵門一扳,就扳倒了一扇。上了梯。便使個秋蛇入洞勢,凶凶的搶入前來。道士見來勢勇猛,忙退了幾步,擺個雙手推門勢,照他兩個奶頭上迎過去。婦人將身一側,就是一個泰山壓頂勢。雙手往他肩上撲將下來,道士順著勢使個牛獻角的勢兒,兩拳護著腦袋,直望他小肚子碰去。婦人慌忙退後,已是著了一下。生了氣,把左手往上一格,右手就往他褲襠裏撩去,名為一把撩陰。道士哎喲了一聲,忙用個亂劈柴勢,把雙拳往下一撳,架格開了,沒有撩著,兩個就劈劈啪啪的打做一堆。約有兩三碗茶時,柳道士料難取勝,把身子一縱,縱過那婆娘頭去,落下來,恰好兩背相對了。道士就將一個倒撲腿飛過去,這靴後跟正中了他的兩腿中間。那婦人陰門受了傷,叫聲"好踢",雙手捧了小肚臍,疼得受不住。道士掉轉身軀,雙手向他肩背拍去,底下用靴尖把他小腿一鉤,撲通一聲,覆身栽倒。還想搶過去捶他腰眼,那婦人慌了,把腳往他脖頸上一鉤,道士不提防,撲身倒下,臉正碰在他的褲襠裏,連忙縮出來。婦人將身就地一滾,滾下了台,坐在沙裏罵道:"狗道士,使巧勁兒贏了我,我少不得要來打個還風陣的。"旁邊人認得那婦人的,說道:"他姓李,諢名黑鯉頭,有名的私鹽頭兒。手下有二三百的徒弟。這道士惹了他,隻怕不得安靜呢。"小鈺忙把外褂子脫下,撩給焙茗道:"你拿著。"周瑞忙叫:"別脫,怕受了涼。"小鈺並不答應,飛身一縱,像個燕子兒一般,飛過台來。道士見是個孩子,那裏在意?也不擺拳勢,伸著雙手去搶他的腳,誰知來得勁兒大,搶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