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飛樂事聯三粲,遮莫愁痕上兩眉。
犛犬人來吠遙影,露桃蟲蝕換新枝。
銷金華帳垂垂掩,豆蔻香苞不自持。
淑貞說:"這詩卻好,那’含笑’、’玉梨’、’犬人’、’桃蟲’、’金華’都藏得隱而不露。"彤霞道:"好便好,竟是當堂的賊口親供。我問你們四個,還是官休是私休?"瑞香說:"不用問了,我竟到上房去出首罷,這場官司再不會打輸的。"藹如道:"我來調停,你們犯事的快快見機服罪,私和了罷。若是呈了堂,恐怕放火不由手,狎也狎不成,攘了攘不就,那穢墟的臭氣直要薰得闔府都聞見了!"小翠、瓊蕤嚇得發呆。淡如忙問:"怎樣是私休呢?"彤霞道:"戲裏唱的萬家春,年年吃酒,酒錢無須要。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請我們各位,才撩開手。"小鈺忙應道:"要請你們諸位,值什麼?何必這般嚇唬!今兒個就擺起酒來和事罷。"即刻叫宮女、丫頭們排開桌麵,擺上果碟,讓眾人坐下,陸續上菜。碧簫說:"瑞妹妹,你這個功勞不小,須要好好收藏。不但是支酒籌兒,竟是個牽牛鼻的繩索。將來倘有半分倔強,立刻呈出當官,叫他們散夥。"小鈺道:"我從來不敢得罪姐妹們的,決不倔強,好妹妹還了我罷。"瑞香笑道:"丹書鐵券,那有還理。這詩第一句就描寫得情景宛然,二句是記其時候,三句記其人數,四五六不過依體押韻,獨這結句是確實供招,真是好詩。"藹如說:"有了好詩,須添篇好賦。我仿著《阿房宮賦》成了幾句,說:’彼美三,所歡一,怡紅厄,穢墟出。收藏三個妖嬈,不分宵日。’"碧簫說:"好,我幫你押’也’字韻罷。三人三麵鏡子,須說:’三星熒熒,開妝鏡也;千絲嬝嬝,梳曉鬟也’。"妙香說:"太文,太文。與題不稱。我來做一韻罷:’夫其為狀也,張大侯,舉赤棒;其直如矢,其深似盎。半就半推,一俯一仰。既再接以再勵,亦若還而若往。擎藕股以雙彎,挺蓮鉤而直上。’"彤霞拍手叫道:"好極,這兩句是神來之筆。"眾人笑得口疼,舜華隻叫:"該打,該打。別再做了。"妙香又念道:"聯櫻顆以成雙,弄雞頭而有兩。盾翕翕以箕張,矛翹翹而木強。腰款款以擺搖,腹便便其摩蕩。環夾穀以合圍,透垓心而搔癢。直探幽壑之源,深入不毛之壤。似撫臼以賃舂,若臨流而鼓槳。象交察之鳶魚,儼相持於鷸蚌。淫娃甘辱於胯間,狡童旋玩諸股掌。恃顏麵之老蒼,放形骸而跌宕。迨雲雨之既收,覺心神之俱爽。呈醜態於萬端,羌不可以寓目而涉想。"瑞香道:"好極,我也來做一韻。
若其為聲也,唼唼咂咂,乒乒乓乓,咭咭口舌口舌,革廷革廷革堂革堂。
震繩床而戛戛,漱湍瀨以湯湯;氣籲籲其欲斷,語嚅嚅而不揚。
撼鴛衾以綷縩,搖金鉤之叮當。儼渴牛之飲澗,類餓狸之舔鐺。
若穿墉之鼠,劈啪兮,似觸藩之羊。乘天籟之方寂,和夜漏以偏長。老嫗遙聞而歆羨,小鬟竊聽而彷徨。"眾人聽了,笑得把小腳兒在地下亂跌。瓊蕤不很懂文理,倒不在意;小翠漲紅了臉,躲進內房去了;淡如氣得臉青。那盈盈丫頭是很通文理的,便嚷道:"好姑娘,你怎麼把我們婆子、丫環都取笑起來?"舜華站起身,說:"實在難聽。"招了淑貞走出去了。小鈺道:"待我大主考來加個批語罷:’如繪其形,如聞其聲,非於此事中三折肱者,不能道其隻字。’"藹如笑道:"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反叫小鈺罵了去了。"彤霞道:"他會加批,我們就批了下場舉子。妹妹們來,大家同集一篇四書文罷。"各人又喝了三大杯酒,叫個會寫字的丫頭來寫。眾人各各念將出來,頃刻集成了一篇散行的時文:善與人交,無所用恥也。夫好色人之所欲,又惡不由其道。不以其道得之,非人也,君子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