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鈺迎著舜華三人到中堂坐下,問道:"今兒哪裏來的好風,吹了三位天仙來?夢也想不到的,賞臉得很。"舜華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來請你做個大檀越,二爺得破些小財呢。"小鈺道:"無不遵命,但求賜教!"舜華道:"那明心師專講的是誦經拜懺,律戒精嚴。這傳燈師卻另是一乘的法門,專講坐功,入了定,能知各人的前因後果。他說我和二爺,是從木石精靈中來的,卻也奇怪,我常常夢在萬山之中,時而打坐,時而竟變成一枝花草的模樣。這個地方夢到了多次,想起來,宛然在目。還聽見旁邊有人說,這是青什麼峰下。"小鈺接口道:"可是青埂峰?"舜華說:"不錯,你怎也知道?"小鈺道:"我常也夢這個地方,你別說破,我們各人畫一畫瞧瞧。"二人就各自畫了一紙。淑貞、纈久接來一看,隻見高山底下一道長澗,四麵蒼鬆古柏,怪石崎,真是個靈仙境界。
兩紙比來,毫忽無二,大家都稱怪事。小鈺道:"我有時似乎還變成了一塊大石頭,旁邊常見舜妹妹也在那裏,諒來是前身的來曆了。如今妹妹你要我怎樣做檀越?"舜華道:"我見芬陀庵西邊有一所房屋,門前匾上寫的是’竹深留客處’,共是三開間的兩進正屋,還有十七八間零房,盡好改做個庵堂,分了傳燈師出來做個住持。我瀟湘館現有個丫頭,名叫阿素,自小兒吃奶素的。還有個姓畢的婆子,早年寡居,無兒無女。他兩個都願去做他的徒弟。"小鈺高起興來,即刻同他們過去,邀齊了明心、傳燈、平兒通來瞧了一會,小鈺道:"前後院子裏都是竹子,正合著芬陀的名色。"山門口就釘個匾,叫了芬陀西庵。前殿供了如來、文、普三尊,後殿單供著觀音大士,客座禪堂井灶通夠安置。揀個好日子就喚各色匠人動起工來,不過半個月,就妥當了。傳燈說:"四月初八是釋迦拂的聖誕,就是那一天搬來罷。但是這兩個徒弟,還得入定去查查他們來曆,才好收他。別像了饅頭庵的思凡,鬧出古怪段兒來。"小鈺說:"我卻忘了,這些浪蹄子還沒收拾他哩!"過了幾天,一麵召匠興工,一麵差個旗牌官到饅頭庵裏,把當家住持和思凡通鎖拿了來。小鈺就在後園馬號裏的馬王廟裏審問他們。管號的太監通避了出去,叫些老媽子來站班伺候。起先當家老尼姑不肯承認,爭說是三爺和薛大爺喝醉了酒鬧的事故,與尼僧們絕不相幹。小鈺喝道:"賤人,還敢胡賴?當年刑部有意開脫,好從輕發落,真情是這樣的嗎?"就叫打了他一百個嘴巴,把臉都敲腫了才實認了。又去巡捕廳取了三號板子來,隔著褲打了四十,帶上小枷。再喚思凡到跟前問他。他怕打嘴巴,從實招了。小鈺叫打二十板,老媽子隔褲子打將下去,竟像敲梆的一般,剝剝的響,小鈺喝叫剝去褲子,隻見屁股上兩腿上都用細繩子捆了許多粗茅紙。
小鈺笑道:"倒是個老法家,預備著打的。"老媽們把茅紙撕去,獻出雪白一張精臀來,小鈺叫:"輕輕打十板罷!"老媽子答應了,才一板下去,白肉就變成桃花色了。小鈺有些疼他,便道:"他皮肉很嫩,用手打罷!"宮梅是最會頑皮的,趕過去扯他向著外跪下,又把他的屁股掇將起來。恰好這兩條槽兒正對著小鈺,又叫兩個小丫頭在兩旁,一隻手托住他的肚皮,一隻手在他臀上嗶嗶叭叭像打嘴巴似的敲了十幾下。小鈺哈哈大笑道:"夠了,饒你枷號,發給官媒婆帶去配人。把老尼姑發給本坊保證,押他在庵門口枷示半個月,滿後勒令還俗。另找個誠實些的尼姑做住持。"不必絮說。
過了幾十天,這日鶯兒來說:"如今桃花盛開,咱家的媽又在紅藥坪留香居的中間臨溪岸上開個酒館,要求二爺賞副匾對。"小鈺應聲:"容易,你站著等了去。"匾上寫個"天台居",對聯是:"酒旗和楊柳爭妍,人麵映桃花一色。"鶯兒謝道:"費二爺的心。明兒就請過去賞花喝酒。"到第二日,宮女報道:"上房太太、奶奶們,通出來到天台居喝酒,眾姑娘也都去了,熱鬧得很。"小鈺忙騎了馬過去陪著賞花。王夫人見眾人都在,獨有淡如、小翠不來,知是害臊,就打發老婆子去喚了來,說:"前兒個我生了氣,不許你們出院門,原是正理。但這樣的好春光,暫時遊玩也不妨事,隻要有個分寸就好了。"兩人都應聲"是。"其實小翠是真不出來,淡如卻早已出來各處逛玩的,何嚐害臊?今日因為聞得太太、奶奶要來,才躲在家裏。如今聽了這話,又是打明的了,從此照前入群玩耍,毫無顧忌。且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