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鈺和玉鯽正在拉拉扯扯,偏那知趣的施媽闖進門來,虧了丫頭伶俐,高聲問道:"施奶奶,小姐好些了嗎?"施媽回說:"這幾天好多哩。"小鈺忙對玉卿說:"我一會兒差丫頭來請你,暫且去了。"依舊往後門走了出去。施媽拿了個藥方兒來問玉卿,吃得吃不得?玉卿哪有心情瞧藥方,胡亂應道:"很妥當,忙去熬給他吃罷。"施媽去後,玉卿暗想:"今日把心跡表一表明,倒也好。但是他果然要認起真來,到底依他不依?"又想:"已是招引了他,難道又拒絕嗎?"正在情懷繚亂,隻見嫋嫋走來,說:"二爺請小姐去喝酒,還有三位姑娘在那裏奉陪呢!"玉卿就坐上椅轎,同他過去。見彤霞、淡如、妙香三個都在怡紅後廳坐著,桌上擺了許多果碟。便問:"二爺今日請那位客?我的接風酒已是擾過多次的了。"小鈺說:"並不請客,他三位也是不速自來的。"便讓玉卿首座,彤霞、淡如對麵坐下,妙香在上,主人在下。極盛的席麵,吃喝了一會,小鈺請玉卿行令。玉卿道:"行個’巧相逢’罷。就把骨牌覆在桌上,兩人各取一張,頭對頭擺了。翻轉來若是同點的,就是逢著了。"說罷,就和妙香擺起。揭開來,玉卿是六,妙香是幺,逢不著。玉卿喝了六小杯,妙香喝一杯。妙香和彤霞對擺,也逢不著,各照點喝了酒。彤霞和淡如,淡如和小鈺,都逢不著。獨有小鈺和玉卿,恰好是兩個四,相逢著了。小鈺道:"巧極,巧極。"各斟了一大杯,小鈺喝了一口,故意說:"姐姐的酒淺了。"就倒些在玉卿杯裏。玉卿也喝了一口,說:"倒是太多了。"又倒些在小鈺杯裏。淡如道:"豈但是相逢酒,竟是喝交杯盞呢。"玉卿紅著臉不做聲。小鈺請彤霞行令,彤霞說:"照樣再逢一回罷。"事有湊巧,別人都逢不著,又是小鈺和玉卿逢著了,兩個又各吃了一大杯。
該淡如行令,淡如說:"各人伸出指來,從我數起,數著的說個笑話,笑的喝酒。"恰好數著淡如,淡如道:"有個人呆笨不過的,做了親,第一夜,見新娘脫了褲子,底下露出那話兒來,新郎瞧了一瞧,慌忙趕到隔壁王皮匠家裏,說道:’我今兒娶了個女人到家,臉麵也好好的,誰知小肚子底下,兩腿中間開了個窟窿,恐怕腸子要漏出來,這怎麼處?’皮匠說:’不妨,我拿條麻線替他縫住了就不會漏。你在我家裏看守房屋,我去縫好了就來。’皮匠假意拿個針,拿條麻線,走進新房和那新娘大幹了一回。回到家來,說:’縫停當了。’新郎著實謝了一番,回到房裏把新人的東西細細一瞧,跌跌腳道:’這真叫人心難托,那王皮匠滿口許我用麻線縫的,誰知是護噥局。隻拿些漿子糊糊就算了。’"眾人都笑了。合席通喝一杯。
輪該妙香行令。妙香道:"念兩句古詩,要一真一假:’春城無處不飛花’,是真花;’江城五月落梅花’,是假花。"彤霞說:"’一騎紅塵妃子笑’,是真笑;’佳節清明桃李笑’,是假笑。"淡如說:"’夜半鍾聲到客船’,是真船;’花開十丈藕如船’,是假船。"小鈺說:"這令卻有趣,我念個’勸君更盡一杯酒’,是真酒;’寒夜客來茶當酒’,是假酒。"玉卿道:"’家家扶得醉人歸’,是真醉,’暖風熏得遊人醉’,是假醉。"妙香收令道:"’花飛莫遣隨流水’,是真水;’天街夜色涼如水’,是假水。"小鈺道:"我也行個巧相逢,要念句《詩經》,首尾相連的:’窈窕淑女’。"玉卿道:"女曰雞鳴。"妙香念:"鳴鳩拂其羽。"彤霞說:"羽蟲三百六十。"淡如說:"十年以長。"小鈺說:"’長者賜’,都是相逢的。"各喝一大杯,令完席散。
眾人各坐上椅轎回去。小鈺卻暗暗吩咐抬轎老媽子,把玉卿前門抬出,從後門抬進。下了轎,丫頭、宮女扶他進房。玉卿問:"怎麼不是我的房呢?"小鈺道:"這是姐姐的新房,請裏麵坐罷!"小鈺扶他進到裏間。玉卿假意裝醉,和衣躺在炕上。宮女笑嘻嘻把腰窗拉上,各人悄悄睡下,由他們幹那鴛鴦勾當去。到第二天已牌時候,還聽見裏房吱吱咯咯的在炕上說笑,直到晌午才開窗出來。香玉、盈盈故意領了眾宮女、丫頭向他打個足全,說聲:"少奶奶,恭喜。"玉卿漲紅了臉,不便說別的,隻說:"不敢,請起,請起!"小鈺道:"今兒你們通有喜酒渴的,並且還是盛席。但各人要嘴謹些,別胡說亂道,滿處播揚。"宮梅說:"放心,不會播揚的。"卻私下對金荃說:"這白小姐竟硬朗呢,鬧了一夜,早晨還要找個零兒!"金荃說:"他是經過來的,不比咱們女孩兒,叫疼喊痛。"嫋嫋說:"如今慣了,也還不很怯了。"飛飛把指頭在臉上做個羞勢兒道:"不害臊,自己竟直供呢。"從此或是玉來,或是鈺去,迭為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