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祐二年(1276)三月初一日,作者一行到達真州(今江蘇儀征)。一到真州,文天祥便與真州守將苗再成商計聯合兩淮兵力,共同抗元複興事宜。苗再成認為東聯李庭芝,西聯夏貴,同時舉兵,則複興大業可成。文天祥極力讚成,當即寫信給兩淮將領。《議糾合兩淮複興》三首,即為此事而作。糾合:集合。兩淮:淮東與淮西。當時李庭芝為淮東製置使,駐揚州;夏貴為淮西製置使,駐廬州。
予至真州,守將苗再成不知朝信於茲數月矣。問予京師事,慷慨激烈,不覺流涕。已而,諸將校、諸幕皆來。俱憤北不自堪。“兩淮兵力,足以複興,惜天使李公怯不敢進;而夏老與淮東薄有嫌隙,不得合從。得丞相來,通兩淮脈絡,不出一月,連兵大舉。先去北巢之在淮者,江南可傳檄定也。”予問苗守:“計安出?”苗雲:“先約夏老,以兵出江邊,如向建康之狀,以牽製之。此則以通泰軍義打灣頭;以高郵、淮安、寶應軍義打揚子橋;以揚州大軍向瓜洲;某與趙刺史孟錦,以舟師直搗鎮江。並同日舉。北不能相救。灣頭,揚子橋皆沿江,脆兵守之,且怨北。王師至,即下。聚而攻瓜洲之三麵,再成則自江中一麵薄之。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此策既就,然後淮東軍至京口,淮西軍入金城。北在兩浙,無路得出,虜帥可生致也。”予喜不自製,不圖中興機會在此!即作李公書,次作夏老書。苗各以覆帖副之。及欲予致書戎帥及諸郡,並白此意。予已作朱渙、薑才、蒙亨等書,諸郡將以次發。時與議者皆踴躍。有謂李不能自拔者;又有謂朱渙、薑才各做起來,李不能自由者;又有謂李恨不得脫重負,何幸有重臣輔之。予既遣書,礏礏焉望報。天之欲平治天下,則吾言庶幾不枘鑿乎!
其一
清邊堂上老將軍,南望天家淚濕巾。
為道兩淮兵定出,相公同作歃盟人。
序言的意思是:我到真州城,真州守將苗再成與朝廷信息不通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他問起我朝廷裏的事,為之慷慨激烈,淚流滿麵。過了一會,各位將校、幕僚也來了,大家對元軍都極為痛恨。苗再成說;“憑兩淮兵力,足以完成複興大業。可惜淮東製置使李庭芝天生怯弱,不敢進軍;而淮西製置使夏貴與李庭芝又有仇隙,不能聯合起來。這次你來了,把兩淮聯合起來,在一個月內,連兵大舉。先把在兩淮盤踞的元軍趕走,江南隻要發告示就能安定下來。”我問他:“你有什麼好計策嗎?”苗說:“首先約好夏貴,讓他做出挺軍江邊、直奔建康的樣子,以牽製敵人。這邊以通州、泰州的正規軍和義勇軍攻打灣頭;用高郵、淮安、寶應的正規軍和義勇軍攻打揚子橋;用揚州的優勢軍力攻打瓜洲,我與趙孟錦,用戰船直搗鎮江。大家同日舉兵,元軍彼此不能相救。灣頭、揚子橋都是沿江地點,守兵薄弱,並且那裏的人都怨恨元軍。宋軍一到,即刻就可攻下。大家再轉而集合起來,以三麵攻打瓜洲。我則從江上向瓜洲挺進。如此,元人再聰明,也救不了瓜洲。完了之後,淮東軍進兵京口,淮西軍進兵金城。在兩浙的元軍就沒有了退路,可以活捉元軍首領了。”聽了過後,我喜不自禁,沒想到中興的的機會原來在此一舉。我當即先後給李庭芝與夏貴寫了信,苗再成把回信用的覆帖附在一起給他們送去。苗再成又想讓我給各將官以及各郡寫信,告訴他們這個複興計劃。我給朱渙、薑才、蒙亨等人及諸郡寫了信,依次發下去。當時議論紛紛,大家踴躍發言。有的說李庭芝連自己都不能自保;有的說朱渙、薑才有實力,李庭芝不一定能指揮得了;又有人說李正恨不得擺脫困境,現在有丞相來幫助他們,真是幸運!我寫了信過後,就渴盼他們的回音。心想,上蒼要是使宋朝天下太平,我的意見是不會遭到他們拒絕的吧!幕:幕僚。舊時軍隊行署叫幕府,其中辦理文書的官員叫幕僚或幕賓,簡稱“幕”。李公:淮東製置使李庭芝。夏老:淮西製置使夏貴。夏當時已八十多歲,故稱夏老。薄有嫌隙:稍有仇隙。合從(zònɡ):也作“合縱”,本來專指戰國時六國聯合反對秦國的聯盟,這裏用來說明集合兩淮兵力以抗元。北巢:元軍的據點。江南可傳檄定也:江南隻要發布告示就可以安定下來。軍義:軍隊和義勇兵的合稱。覆帖:回信用的信紙。戎帥:軍官,即下文所說的朱渙等人。自拔:這裏是自救的意思。白:告訴。李不能自由:朱渙、薑才等當時為李庭芝手下有實力的將領,這裏是說李不一定能控製得了他們。重臣:指作者自己。盻盻(xìxì):盼望的意思。枘(ruì)鑿:亦作“鑿枘”,“圓鑿方枘”的省略。枘是插孔用的方木頭,用方木頭插入圓的鑿孔裏,兩不相合。這裏比喻意見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