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全司禮奏赦夢卿 茅指揮媒說宣愛(1 / 2)

惕厲何時可自寬?少申誌意未為歡。

寸中甫得忘憂惄,茅塞無端又被謾。

卻說耿朗將詩與金簪收在小書齋內,方到東廂,一宿不提。次日早起,梳洗已畢,正要又往書齋內去謄那詩,忽地枝兒走進來道:“外麵稟說,昨日國公自署回家,到夜間吐瀉不止,現在病倒。”耿朗聽得,急換上衣服,乘馬先行,康夫人坐轎隨後,去了一日,隻有康夫人回家,雲屏、香兒迎出儀門,送入上房坐定。雲屏請問病源,康夫人道:“醫生說,年紀已老,不耐辛苦,又兼時氣不和,飲食失時,以致脾虛作吐作瀉。”香兒道:“是那個醫生?”康夫人道:“是什麼胡念庵。”香兒道:“這是有名大方脈,亦還去得。明日告知大夫人,切不可令伊士義診治。那廝一味鬼混,毫無實際。”康夫人道:“我已說過,是不令他診治。”如此一連六七日,耿忻漸次好起來,耿朗方回家過宿。

倏忽間過了三冬,又是新春。且說司劄監全義,見皇帝思說赦免燕玉,複其官職,隻他女人夢卿,無人奏赦,尚在名屬掖庭。雖有自己承當,實與情事不合。且燕玉既已無罪,則夢卿亦係無罪之人,自當除名。這日正值無事,天子查看花名,全義大喜,即將冊籍一一捧入,天子親閱。全義奏道:“除各省采取入宮之外,其因罪沒入者,俱不曾列入。赦款內有原任副都禦史燕玉之女夢卿,係求代父罪,自願入宮為婢。蒙聖恩準其代罪者,今已一年有餘。以其患病,未能充役。舊歲新詔赦免燕玉,其女已屬無罪之人,例應消除,伏乞皇上睿鑒。”天子降旨道:“夢卿求代父罪,可稱孝女,本當赦宥。況燕玉又已複職,自應免其入宮,爾即消除可也。”全義歡喜不盡,急忙奉旨而出,即時將夢卿名字勾除,隨複關會各處。正是:報父孝思從此盡,事夫節誌自今操。燕玉雖祖居藍田,因宦居燕京,已經三世,遂入順天府籍貫。當日順天府官員將赦旨傳到燕家,鄭夫人喜出望外,親來告知夢卿。夢卿亦喜亦悲,喜的是自己出頭,正是天無絕人之路;悲的是父親去世,不得親見此旨。於是母女兩人,反到哭了一番。鄭夫人令鄭文拜謝全義,且又送些重禮。全義一物不收,亦不受謝,母女隻有感念而已。一時親眷踵門稱賀,康夫人得知,亦來探望。兩夫人相見畢,康夫人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這義女認得不錯。”鄭夫人道:“從前的義女還有一二分假,此後的義女,卻是二十成的真了。”當日二夫人歡宴移時方散。林夫人、宣安人見夢卿赦出,皆莫不說吉人自有天相。耿懷聞之,亦不覺手舞足蹈,歡喜累日。轉瞬間燕玉周年,一時執柯作伐者來去不絕。一日東海公茅白令人來說,要聘與伊侄指揮使茅大剛為妻。鄭夫人見茅大剛比女兒長三歲,且又係茅球一家,益發不允。這茅大剛幼而少學,長而無述,收養些犬羊之輩,結交些雉兔之人,浮浪無歸,輕躁不謹。當日與燕家說不成,又聽得宣主事之女年二十歲,德言工貌,四者皆全。急令女媒來通音問。門上人回複道:“俺家家法:三姑六婆不許進門。你要說親時,須令正道人來。”以此回複了去。過了幾日,茅家又令家人媳婦前來求見。門上人傳入,方有個老媽媽出來,引著進至後堂。家人媳婦拜見已畢,道達來情。說道:“我家誥命教到,想安人坤德堪嘉,母儀可表。一片愛慕之忱,願附婚姻之未。現任指揮名大剛者,乃家老爺親侄,今年二十歲,正月初二日戌時受生,已居官兩年,起遷可望。且係老爺自幼扶養,將來東海公爵,準定是他承襲。

目今家道雖不至係馬千駟,卻亦有大廈千間。安人若不嫌武職人家不讀詩書,俯從所請,則千年秦晉,百世朱陳,皆自此定了。”宣安人道:“似這閥閱家聲,簪纓世胄,豈無王侯將相來議婚姻,何反垂青下裏,采及葑菲?我這裏先夫早亡,幼子未立,門單戶薄,難以為耦。你夫人雖富貴不驕,我豈不寒素自量?且女兒又複蠢陋無知,斷不敢應蘋繁之選。你回去稟上夫人,切勿為媒妁所誤。”家人媳婦道:“這樣大事,既非一二日可定,亦非奴婢們可成,安人自然要從長計議,奴婢們先去回知夫人就是。”因又笑道,“隻怕安人打聽明白,還舍不得這樣女婿。”於是辭去。宣安人即請林夫人來商議,林夫人道:“茅家實是東海公子孫,這指揮品級亦是與侄婿一同考得。至其家風,卻不知曉。我們令人打聽便知。”宣安人即命家丁各去訪問,留林夫人過宿。至次日,一個家丁來說:“茅大剛祖居地安門東土兒胡同,家道殷富,上下有三百多口,並無聘過,亦無側室。今年二十歲,正月初二日戌時生辰。”到晚間,又一家丁來說:“茅大剛五歲時父母雙亡,就是東海公撫養長成。高細身材,瓜子麵龐,兩眉高聳,二目晶瑩,無麻無須,不缺不露。猿背蜂腰,絕妙弓馬。”宣安人聽了,又令再去打聽。第三日午後,一個家丁來說:“茅大剛字思柔,現任六品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