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滿摳，摳死啦！老滿摳是家傳的。老滿去學堂前，父母讓他在自家的地裏屙幹尿淨，叮嚀老滿下學後把屎尿憋回自己家地裏。老滿很聽話，下學總是頭一個往家跑，站在自家的地頭將滿腹溲水化為一條美麗的拋物線。有一日先生講授拖堂，老滿還沒跑到自家的地頭便將一肚子屎尿屙在褲襠裏。大冷的天，老滿光著腚把褲子捧到了地頭，委屈得大哭。老滿娘把老滿摟在懷裏說，好娃，肥水不流外人田。娘給你烙白麵饃吃。
老滿的優良傳統隨他進城而發揚光大。老滿剛參加工作住單身樓，簡易廁所建在樓下50米外。夏天廁所內臊氣刺鼻，蚊蠅四壁。入廁時一手捂住鼻子，一手不停的在襠下呼扇。稍不留神，便遭到蚊蟲的襲擊。冬日也不好受，尤其是起夜。被窩正舒坦呢，得披衣哆哆嗦嗦跑廁所。寒風嗚嗚叫，順著池溝往上躥，凍得家夥都沒了知覺。青工們流傳三大難受：熬夜班，搶不上飯，廁所凍掉雞巴蛋。老滿沒事，從不起夜，風大風猛時老滿一天都不鑽廁所。老滿成家後住進廠裏蓋成的第一棟兩居室的單元樓。大家發現老滿上班愛上廁所了。每天上班頭一件事就是鑽廁所（廠裏的廁所已經是水衝式的了），下班後的頭一件事還是鑽廁所。大家納悶，揪住老滿問究竟。老滿說，沒啥沒啥，就是節省點自家衝廁所的水錢唄。大家細一觀察，連老滿的媳婦也跟他一樣。幾個青工使壞，一早把老滿的媳婦堵在樓下，嫂子長嫂子短的就是不讓她往廠裏走。老滿媳婦臉都憋紅了，不得不拐回自己家。青工們哄笑著，得意的神態還未消失，就見老滿提著個罐子下了樓。青工圍著老滿不讓走，老滿嘿嘿笑著：這是你嫂子的溲水，想喝，拿去。省得我去倒了。
老滿摳門出了名，有關老滿摳門的各種版本的故事在廠裏流傳。有人說去老滿家竄門，見到老滿家用的衛生紙都剪得跟名片大小，說這揩屁股得多小心啊。有人說故意去老滿家竄門時上衛生間，還沒處理完事呢老滿就在敲門：先別衝廁所，我解個手一起衝。人家還是個女同事呢。還有人說，老滿家打洗臉水隻沒過手背就行，還是孩子先洗媳婦次之老滿收尾。老滿家從來沒刷過鍋，頓頓添水熬粥。這些事是真是假無從考究，但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市裏發彩票發不下去，就攤派到各單位。老滿雖然不高興也沒辦法，20張彩票隨著工資攤派到老滿手裏。老滿當即降價百分之二十轉讓，可沒人理睬。誰料就是這賣不出去的彩票中有一張竟中了頭獎，整整20萬元。大夥眼都紅了，把老滿架到酒店逼他請客。菜點好了卻找不到老滿。原來老滿回家把母親接來了，還有七姑八姨的。老滿說，我母親下個月過壽，今天請客就一起過了。
老滿病倒了，醫生說有營養不良的原因。老滿臨終前，把一張40萬元的存折交到媳婦手中，一臉滿足的笑容，陽光燦爛地離去。大夥勸著老滿的媳婦，議論老滿這輩子活得窩囊。老滿媳婦說，老滿不窩囊，老滿滿足著呢。天底下的財富就是聚聚散散，老滿是享受了積累財富的快樂啊。
原刊發《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