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玖章 再不相見 2(2 / 2)

見瑾皇妃並不回應,邢妃也開始為這種借口而倉促不安起來。那女子如此冰冷淡薄,洞悉一切似的眼神仿佛在給對方掙紮的時間。明明手無寸鐵之力,卻有千軍呼嘯而進的氣勢,生生逼退敵人。

“昭儀何時對古史如此感興趣了。”

“是哀家讓的。”頭頂傳來沉厚之音,其中慍色顯而易見,“與其天天琢磨皇上留宿何處,毋寧學些有用的來。”

“太後聖明,既如此便是臣妾唐突了。”女子神情依然不見半絲和緩,但既然威信已樹,她也不願過多糾纏。太後畢竟是皇上生母,即便她早存廢儲之心,身為兒臣,皇上也不能耐她如何。眼下四處兵變,後宮絕不可再生事端。那一刹,她忽然惦念起行色匆匆的夫君,臉上竟也染上一絲緋紅。

身邊的邢嫣見此,正疑心自己被方才一眼嚇出了幻覺,那白衣已從榮告退,轉身出了福壽宮。

這一天是致命的逆轉。

那之後,天下似乎進入了混沌的狀態。原本隻是一個藩王揭竿而起,卻一夜之間如毒瘤般蔓延至整個疆土,朝廷尚被匈奴牽製其中,無暇顧及其他,卻忽然遭到了內部叛亂。藩王打著清帝側的名義直奔帝都,揚言正是因為新皇受奸佞之人蠱惑才引起這次血戰。國中大部分兵力早已調至邊土,餘下一些與諸王的鐵騎精英相比,也成了疲軟之士,一時人心惶惶,帝都危在旦夕。

而那矛頭自然指向的是禦史大夫一黨,司馬暮昭幾次遭人暗殺,眼見性命堪憂,他索性連夜入宮,求見瑾皇妃,卻被親生姐姐拒之門外。那女子隔著一道木門淡淡道:“賊子以你為契征兵造反,你該知道此時進宮會有什麼後果。我不能見你。”

那被雨打濕了衣襟的書生驀然立於門外,鼻腔忽然湧出一陣悲酸。他記得姐姐從前斷不是這般絕情的。她應該知曉,自己這一去便是凶多吉少。曾一意保護自己,寧願自身遍體鱗傷也不許別人動自己分毫的姐姐,何時變了模樣。

“暮昭,你該知道眼下形勢。皇上的兵力被困在漠北,又遭藩王叛亂,早已無暇自保。你若此時朝見聖上,他們便更有借口傭兵作亂。”瑾皇妃身抵門栓,眼神驟然空洞下來,“你不是……願為國奉獻一切麼。暮昭,你可記得當初讀聖賢書是為了什麼。”

“記得。”門外的聲音忽而輕了下來,摻雜著細碎的雨聲,經聽不出他幾分悲喜。男子垂下眼瞼,懸在半空中的手終於還是放了下來,“所以,暮昭這就來和姐姐告別了。隻是臣弟,不知還能挨過幾時。”

幾乎被這沉重氣氛壓抑得難以呼吸,一向堅韌剛毅的瑾皇妃竟有種無力支撐下去的痛感,她緊握著門栓,指尖嵌入軟木之中,連肩膀都有些微微發抖:“其實也沒你想的那般險惡,皇上畢竟調去了人馬保護朝廷命官。暮昭,隻要忍過這一時,隻這一時就好。”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隻是暮昭,從來不圖這名分。姐姐,隻要你安好臣弟便放心了。保重。”

良久,才傳來這般薄涼卻堅定的嗓音。而那人與自己,卻已有數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