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近亥時……”青鸞微微垂眸,倒似想起了什麼似的抿住下唇。
蘇鄂見她如此,便知此事必有蹊蹺,遂正色道:“小主可曾想過,擅自出宮一事為何好端端地會被他人知曉呢?”
“你的意思是……”
屋內燭光正明,香氣氤氳。青鸞見這室內室外一明一暗,猶如兩重世界,而自己尚不知置身何方,隻沒來由地身上發冷,便抱緊了湯婆子。“不會的,水巧冒死陪我出宮,你更不必說。白羽她們幾人雖才來不久,卻不過是孩子一般,內奸斷不會是這流月閣的人,定是我有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奴婢也不願疑心身邊人,但小主,此事若不徹查,真有內鬼則後患無窮啊。”
“不會是她們,”青鸞一手握緊蘇鄂,連連擺頭,“不要再疑心了,我不想再見到任何人離我而去了。”
她怕得這般厲害,蘇鄂卻始終無法肯首。長久活在宮中,見多了殘忍的事,狠戾的人,她對背叛之人已在沒有當初體諒的心態。她記得那年瑾皇妃心冷退居,揚言死生不複相見。中宮懸空,宸妃本該是不二人選。就因此時母家出了大事,宸妃之父禮部侍郎邢豈臻被人暗中告發與宸妃私心密謀宮闈大事,重罪下獄。宸妃拖著狼狽不堪的身子整整跪了三天三夜,直到腹中不知何時孕育出的生命終以流產結束。皇上於心不忍,為安撫她才勉強保住了她一家性命。風波之後細查,才發現竟是陪嫁侍女賣主求榮,被秦氏重金買通。
這一跤她跌的極狠,從此人都老練了起來。她近身服侍之人每每變更怕也是因了此事的教訓。那時蘇鄂尚隻是一名粗使宮女,被秦妃吩咐帶話獄中。她到達牢房時,邢豈臻方被帶走,徒留滿地鮮紅的血痕。她哪裏受得住這等場麵,當下便扶住苔草覆滿的石磚幹嘔了起來。那一幕如此慘烈,以致很多年後她都畏懼不止。
不過是一個下人的指正,竟能生生顛覆一族榮耀。她如今又怎麼敢,怎麼敢明知有內鬼卻放任不管呢。
蘇鄂端起爐上溫的高湯,遞與青鸞:“小主,你且喝點東西壓壓驚。”
“不必了,”青鸞緩了一緩,輕輕推開她的手,“水巧年紀尚淺,卻同我如此承受了一遭,你拿下去送與她喝吧。”
“她多曆些事,原也是好的。”
青鸞不再說話,隻是覺得乏了,便想這樣靠在軟榻上不知不覺的睡去。其實今日發生的很多事,是容不得人細細揣測的。她又何嚐不想將事情種種看得明白些,隻是真相往往鮮血淋漓,更何況比之這個,眼前還有她更為在意的事。
“那奴婢先下去了。”見她眼已合上,蘇鄂便起身退下。
彼時月明星稀,夜闌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