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拾柒章 身陷泥淖 6(1 / 2)

她心中難安,便隻小坐一會兒就借故出了大殿。此時外麵日頭正足,蘇鄂扶著女子從白玉階上拾級而下。地上積雪嘎吱作響,別有一番風趣。她方要開口,卻發現青鸞的心思全然不在雪景之上。

“姑姑……你說這萬年壽龜,可會有牙齒?”

蘇鄂微微一頓,轉眼卻笑了,“小主這是怎麼了。古醫術上曾記載什麼以鳳毛,龍鱗,龜齒入藥,可不都是哄人的。那藥物名貴,又有誰人見過。”

青鸞一時無言,也不知心中忐忑究竟為何,隻道:“我們回去吧。”

五日後,太後壽辰如期而至。

晚宴設在福壽宮後殿,雖是不大的地方,陳設卻無比精致。據說天子自兩月前請安後便再未涉足過這裏。前朝國事吃緊,秦氏又每每在福壽宮召見重臣,示意決斷,猶如兩朝分立。可見這母子二人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一觸即發。

然而盡管宮中人人心知肚明,他們卻依舊要裝出母慈子孝的樣子做給天下人看。皇帝設宴,身旁著暗紅鎏金長袍,長發高束成髻,眉宇間霸氣橫出的自是太後。她若非一身華服坐於帝側,旁人是斷然想不到這般氣勢凜然如劍的女子,竟會是長於深宮的太後。

相比之下,就連一向冷漠的天子都頓覺柔和了許多。

他手中頻頻舉杯,臉上卻是全無笑意地恭賀太後大壽。酒一杯一杯催下肚中,饒是海量之軀,也架不住這般如潮似的飲酒,不過多時皇帝臉上已滿是醉意。皇後今日著的是七彩錦織,容妝秀麗,墨如鴉羽的長發端莊攏於腦後,朱玉額環垂在眉心,襯出她光潔的額頭。

見皇上隻顧一杯一杯地斟酒,她心下焦急,伸手推了推天子臂膀,輕聲呢喃:“皇上今日過飲了……”

“別管他。”席上的太後忽然發話,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直視階下眾人,卻不曾有一眼關懷投向他年輕的兒子,“哀家敬各宮妃嬪們一杯,你們還是要好生服侍皇上,多誕子嗣。”

一時紛紛舉杯呼應,所有目光都交錯在二人身上,空氣冷得寂人。天子推開皇後白皙的手臂,用不恭的餘光斜睨著身邊容顏端肅的掌權女子,手中玲瓏玉杯被捏得劈啪作響。他人皆高高舉杯,手心卻是汗津津的發顫。

太後微微側身,眼中不見半分笑意。“皇上有話想說?”

“兒臣自希望母後容顏不衰,”他聲音不高,卻咬字極重,“母後一直這般年輕,兒臣也能在政事上省去許多功夫。”他再不看秦氏眼中鋒芒畢顯的光,隻微醺道:“青鸞,你來給朕斟酒。”

這話說得突然。青鸞身子一顫,慌忙抬起頭來。

這一瞬她好比眾矢之的,上至諸位親王,下至各宮妃嬪皆是目光不善地投向她去。青鸞不過區區貴人,怎能越過各位主子去禦前服侍。她心中則更是不安,目光恍惚間便錯投向對麵的裕臣。那男子目露關切之色,竟是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這便是近日頗受皇帝恩寵的湘貴人吧。”太後泠泠一笑,如月光蕩過碧水淵潭一般,“既然皇上喚你,你便過來。”

“嬪妾身份卑微,不敢僭越。”

“過來。”階上天子雖有醉意,然那一雙眼卻透亮無比。雖似借機任性而為,然而青鸞知道,他同秦氏的每一次共處,腦中都清醒過每個時候。

她提著裙擺,一步步上前,接過下人手中白玉酒壺。欲要斟酒,手腕卻被男子猛然一握,眨眼之間距離便如此之近。男子的冠冕就擦過她的鼻尖,留下冰涼的觸感。俯身傾酒的刹那,他吐出的溫熱氣息,如同落在耳畔的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