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零柒章 緣起緣滅 3(1 / 2)

青鸞年少不懂,隻知長姐一生都在等一個並不愛她的人。然而今日明白之時,卻已奪去了她唯一的期盼。她雙拳緊握,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女子。而那邊的袁氏鼻翼一酸,已是訕訕地避開了這束目光。

“妹妹家人得此榮耀,本宮先待諸位姐妹在此賀喜了。”宸妃嫣然一笑,率先發話。皇後不在,宮中自以她為尊,如今這一呼便立時得到百應,眾人皆是讚不絕口。

太後微微一笑,舉起了酒樽一飲而盡。

“端如與湘嬪姐妹情深,又是多年未見,湘嬪,哀家就允你進前來敬你長姐一杯。”

她迫不及待的起身上前,卻被袁氏一聲止住。那女子徑自斟滿了酒,一步一步走下階來,向她舉杯道:“妾身不過是外戚,論尊卑,怎敢勞駕湘嬪娘娘親自上前。妾身不勝酒力,隻此一杯,先幹為敬。”

青鸞身形一怔,隻木訥地看著麵前這張熟悉的麵孔,喉中卻是陣陣刺痛難抑。她端起酒杯,未曾飲酒,卻是呢喃輕語道:“長姐,可是怪我。”

“娘娘,”端如平靜抬眼,目光沉靜如水,“請飲了這杯吧。”

青鸞緊抿下唇,手中酒樽竟似有千斤之重。她退後兩步,一仰頭,隻覺滿嘴苦澀。重新坐回席上,眼神卻有些空洞無力。這一切皆被天子看在眼裏,他想起身帶走女子,然而卻沒有讓她不再傷心的勇氣。

“皇上以為,”太後見此微微側身,淺笑道,“哀家這樣做可好。”

眾人瞬間噤聲,那一口氣提在心中不敢大口喘息。大殿裏唯有端如一人正手舉金樽,牽著裙裾一步一步走回席位,金蓮織布鞋發出的聲響如同控製住了眾人心跳,直到她重新歸席,方才寂靜無聲。

“母後此舉,也正是朕想做的。湘嬪一向盡心服侍,這樣一來既能為她家中添彩,又能得一佳人為母後解悶,可謂一舉兩得。”

天子言畢,臉色愈發難堪,隻不做聲地喝酒。他自有他的不甘,被這樣一個女人掌治,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甚為天子如何能言笑晏晏。且如今,他與太後之間,哪裏還有半分母子情分。

那個女人——她或許是真想將自己從皇位上拉下來吧。

太後卻全然不在意這些,依舊泰然自若地同大家共飲。即使明知皇上會心生厭煩,然而她決定了的事,又有誰敢斷然回絕。宴會進行不到一半,殿內已是沒了笑聲,妃嬪們不過是在絞盡腦汁地應付。然而瞧著皇上臉色,卻也不敢過分討好太後。

天子命人不停斟酒,仿佛醉了便能不理會這些紛亂糾纏。然而舉杯消愁愁更愁,青鸞就在眼前,她的心痛自己感同身受。倒是秦氏氣定神閑,儼然成了主持大局之人,見裕灝如此,也隻是冷笑著不予勸告。

“哀家倒是想起一事。”

眾人幾乎同時落了箸,卻見太後正接過手帕擦拭手掌,似是隨口一提道:“宸妃,日前交由你查辦的關於賢妃腹中胎兒一事你辦的如何了。”

宸妃心下一驚,起身到宴席中央,方一抬首,卻見天子半伏在席上,正睨視著自己。

“回稟太後,事情就如那日所言一樣……”

“不過是聽信了一個叛了主的蹄子胡言亂語,便妄下定奪了?哀家是在問你,有沒有找到皇後親自戕害龍裔的證據。”

話已至此,即便是安排好了證物,宸妃又怎敢在此時說出。皇後經此一事已逐漸恢複了元氣,更何況時日尚多,並不急於這一時。宸妃跪在大殿之上不再開口。

“已然過了這些天,皇上的氣也該消了吧。若是因心疼賢妃而顛倒是非的話,如何讓天下人信服。”太後正襟危坐,正接過端如遞來的漱口茶,側目青鸞,語氣卻是不甚隨意。“湘嬪,皇上一向疼你,依你之見呢。”

她知道這是太後給自己敲響的第一聲警鍾,亦知裕灝此時有苦難言。然而自長姐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刻開始,她便隻是突然地感到心累。她沒有力氣再與麵前之人抗衡下去了,她不能……不能親手將長姐推向萬丈深淵啊。

“太後所言極是。”聲音微弱而疲憊,青鸞甚至未曾抬眼看一看座上之人,便斂裙跪道,“此事的確有欠周全之處。”

“果然還是明辨是非的多。既然二人都這樣說了,皇上你看……”

“太後娘娘說的是呢。”席上靈貴人忽然開口,雙目迥然,卻是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皇後雖然有過錯,但事情尚未查清,決不能讓皇後住進冷宮。”

空氣似是驟然凝結,偌大殿堂之內,隻聽得眾人忐忑不安的心跳聲。一旁的謐答應早已白了臉色,怔怔地看著一臉憤慨的女子。即使連青鸞也是啞然,隻是重又打量了她幾眼。若說之前隻是知道她有些小聰明,今日才算見識了這女子的膽量。

輕易地將免除皇後罪行的話題轉移到了如何懲罰之上,便是已經認定了皇後有罪。她這樣一副天真無邪的麵孔,倘使太後當真發作,也隻能被人說成氣量狹小。就連裕灝也放下了酒盞,半笑的凝視她道:“朕暫時還不會將皇後打入冷宮,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