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裕灝再未踏進流月閣。
聽聞祥容華因著謐良儀久不判罪,日日到禦書房去哭鬧。她又是那般顯赫的身世,後宮牽一發而動全身,朝堂上頓有風波欲起之勢。謐良儀幾日來滴水未進,靈貴人亦是日日在殿前苦求。宮中一時哭的哭,鬧的鬧,每日都有煩躁難安之氣籠罩在早春的清冷中。
而青鸞卻意外的安靜。她似乎並未刻意求見過天子,就這樣無聲息地滯在流月閣,足不出戶。偶有妃嬪將她動向訴之給宸妃聽時,那個女子也隻是不經意含了笑,媚眼如絲道:“這本就不關她的事,眼下又牽連眾多,她必是知難而退了。”
眾人聽罷也就一哄而散,更加認定謐良儀這次非死不可。
而就在禁閉的第三日晌午,靈貴人不請自來。
經行宮一事,青鸞早已同她久疏來往。靈貴人於自己敵意之深,絕不亞於皇後之心。且她素來依附昭貴嬪,貴嬪又輔佐皇後,青鸞同她二人之間本就為水火不容之勢。蘇鄂前來傳話時,臉上尚掩不住一重擔憂之色,隻道:“小主若不想同她過多糾纏,奴婢前去回稟了也可。”
彼時青鸞正披著一件淺粉合歡花的輕綃小衫,倚坐榻上,細繡一幅盛世春景圖。聞言隻放下手中銀質宮針,淡淡略一眼窗外,道:“見,為何不見。”
透過那一層新換上的石榴紅窗紗,隱約可見天光明豔。一身著潔白上襦,搭豔色碧桃珍珠絲裙的女子頗有些焦躁地立於院中等待傳喚。
於是叫人引了進來。再見靈貴人時,她從前刻意佯裝出的天真麵孔已換做一重凝重之色。她起初尚有些不甘的神態,抬眼直視青鸞,眸中滲出冷冷的幽怨,叫人膽寒。
青鸞也不惱,隻一針一線地挑了帛上樹影婆娑。光影交織在潔白的布帛上,何曾需要細繡山水——自是一片明媚春光。於是噙一弧疏離的笑,開口道:“靈貴人,別來無恙。”
那女子這才肯欠一欠身子,“湘嬪吉祥。”
“蘇鄂,給貴人看座。”
“不必了。”靈貴人開口打斷,一雙杏眼中蘊了一股不卑不亢之意,“湘嬪娘娘肯見嬪妾便已足夠,嬪妾隻有幾句話,說完便走。”
“怎會不見。”青鸞終於直起上身,卻是以逼視的姿態冷冷看向麵前女子,“貴人與我不過半年不見,怎就如此生疏了呢。”
靈貴人一時語塞,藏在袖口中的手掌微曲成拳。她下意識地想迎著那束目光反看回去,卻驟然發現,不知何時起,眼前之人已並非從前那個湘嬪了。她所散發出的巨大威懾,讓人無處可遁。
“我害過你,我知道你恨我。”
青鸞終於斂了笑,隻緩緩靠上身後鵝絨香枕,眼神亦隨之一寸一寸冷冽起來。
那女子倏地跪地,沉沉道:“嬪妾投靠昭貴嬪,也不過是希望在宮中能得一人庇護,如今嬪妾自知跟錯了主子,後悔已晚。然而長姐她從無害人之心,你總該救她一命。”她抬頭見青鸞隻是厭倦似的望著窗外,並無回應之意,一時間有莫名的絕望感盤上心間。靈貴人狠一狠心,脫口道:“隻要你能保她不死,我願用這條命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