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會對秦素月覺之有愧。所以,帝後二人才會一心除去知道真相的十三王。青鸞緩緩邁開步伐,她隻覺得肩上似有千斤之重。有夜風透過高而狹小的天窗倒灌進她墨色的袍子中,吹涼了她每一處細小的骨節。
“這樣的話再不要說了。”得知真相的一瞬,她卻沒有想象中淋漓的快感。縱使秦氏光耀一生,結局又何其悲涼。生在皇宮中的女子們,任誰也逃不掉。君恩情愛,皆抵不過一片大好河山。“出宮後便沒人能護得你周全了,你要好自為之。我曾私下拜托過嘉親王,他會前來接應你的。”
羽晟愕然片刻,忽然正襟而拜:“小主恩德,晟沒齒難忘。”
蘇鄂已前來相催,再容不得她多說。青鸞最後望向少年幹淨的眸子,心中竟生出一絲豔羨之意。無論怎樣,他終是逃出了這片牢籠。也許比起錦衣玉食,那樣清平無憂的生活才更適合他。這宮中最肮髒的東西,雖汙了他的眼,好在卻未蒙蔽他的心。否則即使出了宮,又怎會有真正的安寧之日。
羽晟,他一定是恨極了帝後吧。無論秦氏生前多麼暴戾專橫,對十三王羽晟,畢竟是盡過撫育之恩的——即使這難得的親情中仍包含著她對權力的貪婪與算計。
潮濕而陰暗的甬道,每走一步,青鸞的心情便沉重幾分。然而一切謎題已然迎刃而解,到了這一步,她再無退卻的理由。
秦素月,你做下了那麼多天理不容之事,不妨讓我再送你一程。
迎向月光的一瞬,女子絕世的容顏上劃過一絲悄無聲息,卻明豔至極的笑意。
順常在扶為正經小主,雖然並非隆寵不斷,但她的身世與有孕之身本就足矣惹人注目。而前朝後宮無不因青鸞的舉薦而對她心存芥蒂,特別是以司馬忠為首的言官,對於青鸞的舉動愈發不滿。即使裕灝一意維護她,也不得不為了平複風波而暫時冷落於她。
時值五月中旬,暑氣已然厲害起來。皇後向天子提議,近來諸事煩擾,不若今年早起程赴行宮,也許這樣一來,也能分散眾人注意力。恰逢近來無邊境之擾,內亂之憂,三日後動身的消息便這樣定了下來。
清晨醒來時辰尚早,因各宮皆忙於收拾衣物,皇後也免去了晨昏定省。青鸞隻披了件杏花月牙的水色單衣,坐在紅漆柱的長廊下,無聲看著宮人們忙碌。白羽奉了新沏好的荷露花茶,就勢立於女子身旁感慨道:“往年皆是六月初才動身,今年卻格外早。”
她呷了口新茶,浴著光緩緩開口道:“皇後一向怕暑,既說要去了皇上也不能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