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皇後心中恨意怎會比妹妹少,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罷了。”昭貴嬪刻意壓低的聲音中仿佛有幾分遲疑的意味,“而且妹妹失子,最得意的便屬她,焉知不是她暗中毒咒而為。妹妹好氣量,還能忍上這麼久。”
“本宮忍她?”驟然一聲冷笑,祥貴嬪麵容之上似有陰霾密匝匝地籠罩,“姐姐未免抬舉她了。”
昭貴嬪自知失言般地掩了掩嘴角,歎惋一句:“隻可惜我日日同她共住一個房簷之下,不得不忍。”
卻是呂氏微微沉吟片刻。有夜風拂過她百珠鑲鳶尾的玲瓏發冠,顆顆滾圓奪目的珍珠如滿天繁星,更襯得她雍容華貴。“姐姐方才說飲食起居也要同她形影不離?”恬然一笑,更是百媚橫生,“既是如此,湘婕妤臨產,我們也該好生關照著。”
昭貴嬪不置可否,略行一禮,立於原地看著那女子綽約而去的背影。迷離的光影中,她的笑靨仿若月影般清綿。回望煙熏殿的金輝繁秀,即使在如墨的夜色中也依舊這般熠熠生輝。她知道,這裏將成為她新的見證,見證她逐漸地起勢與寵妃的沒落,一如月輪不會永懸天際一般,總要有更為明耀的朝陽將其取而代之。
幾日後,方海山再度來到姣兮閣時,玉衍即便心中已有了足夠的準備,聽罷他的敘述後仍不免狠狠一掌拍在金角邊的錦布方機之上,直震得護甲上青綠的玉石珠子都顫了兩顫。
“真是怎麼防終究百密一疏,也難得她們能做的這般神不知鬼不覺。”
“臣開始也隻以為是萬壽菊生性特殊,卻不想竟有人在水上動了手腳,加入了月石粉末。月石本就是硼砂淬煉而出,隨處可得,亦經常入藥。隻是《綱目》有記:硼砂,生西南。有黃、白二中,西者白如明礬、南者黃如桃膠,皆是煉結成,如硵砂之類。西者柔物去垢,殺五金,與硝石同功,與砒石相得也。這水中的月石粉中又格外混入了幾味西域藥材,對常人倒還好,隻是小主這樣日日吸入其粉末藥味,初時則覺心結不解,而後胎動不安,再則……”太醫戛然而止,慎言道,“若非幾味藥甘,又值盛夏易引來蟲蟻,恐怕微臣也難以察覺。然而讓小主受此驚擾,終是微臣失職了。”
“方大人已是細致入微,要怪隻怪這宮中人心厲過鬼怪。”玉衍倚著一個團白的輕紗抱枕,胸口起伏漸漸歸於平靜,“可查清水是哪裏來的了麼。”
蘇鄂微垂眼眸,簡明回了:“水是引進宮內睡蓮池的,隻是這水何時能送到姣兮閣,便隻有從前共處一宮的人能知了。而送進水的順臨,這幾日經常有人見他與玉昭宮的小信子攀談。”
從前共處一宮的隻有昭貴嬪,蘇鄂雖未說明,但這短短兩句話卻已憑借著長期在宮中的老練與圓滑道出了一切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