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從方海山那裏聞知自己此身不孕,倒未立時顯現出什麼,隻是緊閉宮門,整整三天未曾踏出一步,連向皇後請安都容人回稟。裕灝一向與她又不過是相敬如賓,對於她忽然的抱恙並未太過上心。
玉衍本以為賢妃得知真相後,會前來提醒自己注意祥貴嬪。隻是她在閣中日日等著,賢妃的靖涼殿卻仍未曾有任何動靜。一天天夏日冗長,玉衍的心思便也隨之深沉了下去。
卻是蘇鄂不時開解她說:“小主何苦悶悶不樂,賢妃娘娘既知自己遭人算計,是斷不會隱忍不發的。”
玉衍淡淡略過窗外一片繁花似錦,眼神亦有些空洞:“我是心寒。賢妃即便知道祥貴嬪會在水中動手腳,又知道我與她一向不睦,卻也未曾有絲毫提點過我。我們曾有的交情,終不過爾爾。”
“小主心裏其實比誰都明白,賢妃娘娘不過是裝作不知,祥貴嬪真動了害小主的心思,她也不過想借刀殺人罷了。再者,小主的胎若真被她所害,皇上必會勃然大怒,祥貴嬪也便注定難逃此劫。”
“未曾想到了最後,我與賢妃的心思倒是一樣的。”仿佛是自嘲般,她緩緩揚起一張蒼白的臉龐,“隻是我到底不曾害過她。若換做是她此時懷有身孕,我也不會這般坐視不理的。”
蘇鄂一把侍女扇輕輕落在玉衍身上,在她人看來,不過是為玉衍扇風扇倦了一般,然而她那雙寫滿了世事薄涼的雙眼卻蘊了絲唯有近身之人方能看清的寒光:“人和人怎可能一樣,再者賢妃娘娘是什麼人,小主從十三王一事不就看的清清楚楚了麼。”
“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玉衍猛然閉緊雙眼,臉色已不複往日的紅潤,“還好這宮裏有寧貴嬪真心待我,還好我身邊還有蘇鄂你。”
“小主忘了最不該忘之人,皇上一顆心思也全在小主身上呢。”
心尖遽然一顫,發絲貼在臉頰上仿若細膩的輕撫。是了,她最不該忘記他——這個坐擁天下的,自己的夫君。她於他雖然不曾有過真正的情愛,但迄今為止,他一直是包容,信賴著自己的。似乎是因為虧欠這個男子太多,所以上天才賜予自己為他誕下麟兒的機會。
玉衍一雙手緩緩覆上隆起的小腹,眼神亦隨之柔緩下來。若沒有他一片赤誠真心,漫漫長日要如何煎熬。
她忽然起身,神情沉穩如那年祈福殿中巨大的佛龕,不過是轉瞬之間,低迷之意已被一掃而空。“賢妃可等,我卻等不及了。這個孩子,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他。蘇鄂,我們去靖涼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