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淑媛微微沉吟道:“她本就懷著身孕,又會這般錦上添花,怕是她的福氣要到了。”
“一時受寵也算不得什麼,我瞧著皇後也暫無聯合她之意。”玉衍倒並不十分在意,隻緩緩道,“這宮裏有的是比咱們急的,好好看著便是了。比起這個,我倒有一事想托付與妹妹。”
恰巧蘇鄂打簾而入,見玉衍抬頭看她,便福了福身子道:“娘娘,已辦好了。”玉衍這才會心一笑,伏在寧淑媛耳邊低語幾句。
趙常在雖因身有吉象而受到天子特別寵愛,但因有孕無法侍寢,尚未成一發不可收拾之態。這段時間內,反倒是麗嬪憑借其烈焰般光豔熾熱的美牢牢抓住了裕灝的心。連裕灝來到景安宮時都提起過“慶順儀的豐腴之美比之麗嬪,確是輸了不少。朕見麗嬪起舞之姿,竟頗像當年的宸妃。”
玉衍聽罷,便吃醋似的嗔怪上幾句,然而也不忘應道:“麗嬪妹妹得知皇上喜歡觀舞樂,日日苦練隻為投其所好,如此心意實屬難得。”這樣褒揚上幾次,那女子便更是炙手可熱,恩寵幾乎在慶順儀之上。而她知道這一切全有賴於玉衍,平日裏對玉衍更是畢恭畢敬。
入冬以來第一次飛雪的那日,天色陰得怕人。一早起來幾乎見不到厚重流雲下透出的光,陰霾籠著宮內的灰瓦紅牆。枯樹枝上皆積了一層薄薄的白,卻因天際的灰沉並沒有一絲美感,反而顯得格外淒冷。
雲屏夫人在這樣的天氣裏往往最是煎熬。她生性畏寒,即便屋裏燃著上好的銀炭,她仍要一層一層地穿上許多棉衣才能止住顫抖。屋內光線極暗,她便隻是靠著軟墊坐於小軒之下,有些木然地打量著飄雪的熙寧宮。這座殿宇仿佛已空了許久了,沒有陽氣的殿堂,即使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也是陰冷的。
然而從前並不是這樣。她剛入府時,雖然有邢側福晉盛寵不衰,但裕灝總會眷顧於她。裕灝喜愛她的溫婉懂禮,因此她無需刻意去爭什麼。後來裕灝繼位成皇上,後宮佳麗三千,粉黛氣息日益嚴重,她慢慢地便見不到皇上了。皇後雖並不十分親近於她,但不時也會提醒皇上不要忘記舊人,她的日子過得還好。她一直盼望著,如果能有個皇上的孩子,也許處境不會太過淒冷,她那時已是賢妃,無需擔憂這個孩子的未來。
然而忽有一日,她得知自己不能生育了。那個消息不僅如晴天霹靂,而且摧毀了她長久以來的希冀。宮裏的女子,若沒有了盼頭,很快便會如春花一般頹靡衰敗,被天子遺忘在漆黑的角落。然而偏是這時,有玉衍的盛寵,有宸妃的欺辱,甚至有慶貴人的奚落。她內心由不安慢慢轉為嫉恨,她知道自己若再一味隱忍下去,也許很快便會成為後宮的犧牲品。
她不願。
她還有父親在朝為官,她還有家族。即便這些年對天子那份深深的愛意已被磨得體無完膚,但她仍然要爭。她裝了這許多年的賢惠,裝了這許多年的溫順,到頭來仍是一無所有。所以她醒悟了,既然自己沒有孩子,便不讓她人誕下孩子,既然自己得不到恩寵,那麼就不讓她人之位逾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