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次沒過多久,便見男子在黑夜裏穿行而來。承影見她這樣靜靜佇立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之上,微微訝然,然而這份訝然也很快便被一層陰蟄之意壓在了眼底。玉衍見他步步走來,神情仿佛與之前無異,甚至是更加沉穩與平淡。
她倏然一笑,心底卻泛起大片的空白,似乎一切已然明了。
“娘娘早就知道了。”
他的口吻是淡淡的,然而玉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心情有多麼沉重——隻因出現在他麵前的,長久以來他一直追蹤的不是別人,正是跟他並肩作戰了多年的友人。曾經影者分二,外攘內平,承影手持“赦”符,安言手持“誅”令。他們之間的信任絕非一日可建,即便彼此都是從不多言之人,卻從來都有肯把性命托付給對方的堅信不疑。
玉衍輕輕頷首:“是,一早便料到了。”她早已想到最壞的結局,因此也沒有一絲慌亂:“瑾皇妃她容顏依舊?”
“不曾有一絲改變。”承影似是有些無力,手中的劍柄被握得咯吱作響,一時間銀光流轉,“屬下隱藏在梁下,見她抬眼之時,一切都仿若十三年前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我們的敵人是共同的。”
“人都是會變的,這句話在初入宮時便有人同本宮說過。”玉衍緩緩望向深邃的夜空,一身石青色衣袍被夜風吹得裙裾翻飛,“現在本宮也同樣送給你。”
承影眸中一片陰暗,半晌隻扭頭看了別處:“承影心中隻有主上,娘娘盡可放心。”
如此,再無需贅言,玉衍開口,語氣中沒有絲毫遲疑:“回宮。”
為掩人耳目,玉衍回宮之時還是擇在了深夜。
她已有足足六日未曾見到永泰,甫一換過衣裳便急急去了西側殿。小皇子尚在熟睡中,幾日不見便仿佛又長大了一些。他兩隻小拳頭握在胸前,時不時在睡夢中揮動一兩下,憨態可掬,著實惹人憐愛。玉衍詳細地問過乳母稚子的起居飲食,這才算放下心來。蘇鄂亦候在身邊,不時看一眼窗邊爐火,一壁對著玉衍背影道:“娘娘此去甚久,可還順利。”
“雖耗費了些時日,不過總算有所回報。”她想起自己臨行前是稱病久居不出,便輕輕放下繈褓中熟睡的嬰兒道,“我不在時,可發生了什麼。”
“雲屏夫人掌管六宮,並無大事發生。隻是寧淑媛時常派人來問娘娘病情,奴婢都應付過去了。”
玉衍點一點頭:“我去那麼久,這宮裏也便隻有她是真擔心我。”
“這期間慶順儀來過一次,在殿前頤指氣使地喝令宮人,非要進來不可,後來還是被雲屏夫人叱責了回去。”蘇鄂提及此事,微微歎了一口氣道,“那次也真是險,依她的身份若要硬闖,又有誰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