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自昨日歸來,一直就有些提不起精神——瑾皇妃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讓她心有餘悸,而另一層裕臣在此事中的關係更令她憂心不已。這個疑問便如一片陰霾籠罩著她,讓她手足無措。
時辰尚早,她便決定與蘇鄂在宮中四處走走。因著心事沉重,對於蘇鄂的話也是有一搭無一搭地應著。待她回過神來,眼前已是大片梨園,冬日裏便隻餘下光禿禿的樹枝,顯得格外寥落。蘇鄂見她望著枯枝發怔,不禁小聲道:“娘娘,再往前去便是別苑了。”
是了,她怎會忘記,瑾皇妃一生最喜白梨,闔宮上下也唯有此處栽種了大片梨樹,且開時最盛。她的喜好,裕灝從來謹記於心。據人說每值花開,他便要孤身一人在樹下矗立許久,然而這麼多年,那女子卻始終不肯見他。每每想到此節,玉衍心裏竟如針啄般的痛,她甚至有些怨恨那個女子。誰都有無奈之舉,更何況是九五之尊,若非她不辨世事,自己怎會被斷送在宮中,裕臣又怎會身處險境。她並非不知裕灝的心意,隻是清高驕傲的過了頭。
“許久不見皇妃了。”那一刻,玉衍已然打定主意,遂緩緩道,“我們前去拜訪吧。”
別苑門前依舊如從前一般冷清,唯有牆邊雜草瘋長。若非四周積雪有清掃過的痕跡,當真會讓人誤以為這裏早便沒人住了。蘇鄂連敲了許久的門,才聽到有人前來的動靜。漆紅大門艱難打開,從裏麵露出一張微有些訝然的臉龐。
原是瑾皇妃近身服侍的子卿。自瑾皇妃搬來別苑,便遣散了身邊大多數人,如今前來應門的正是她的貼身侍婢。那女子見玉衍行至此處,忙行禮道:“小主萬福,不知小主來此有何要事。”
“久不見瑾皇妃,今日特來拜訪,還勞煩你去通報一聲。”
那女子回頭看了一眼寢室,麵露為難之色:“我家娘娘早已與後宮無甚瓜葛,也不願再有任何聯係,婉儀小主還是請回吧。”
她久不出門,自不知婉儀一稱已是許久前的封號了。玉衍當下隻是微微一笑,以手絹輕拭著指尖落灰,溫爾道:“本宮來見皇妃不過是一敘舊情,無關後宮之事,自不會擾了你家主子清聽。”
遲疑之間,子卿還欲說些什麼,卻已聽得一聲薄涼的嗓音,如降在幹枯大地上的甘露,淺淺地化在風裏。“子卿,退下。”
午後的光線明亮而溫和,斑駁的金色不經意地漏在打簾而出的女子身上。門前白梅樹下,她一襲雪袍盈盈而立,衣擺在周身散開,和著冷冽的白梅香氣,女子麵容白皙,額頭飽滿,鳳眼細眉,鼻梁高挺。她淡淡一笑,便如靜世白蓮,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便是美如玉衍,也不禁屏息凝神。歲月對她如此眷顧,兩年未見,她竟然無絲毫變化。怪不得那一夜承影也會神慌,想來現在的皇妃與十三年前當真無甚變化吧。
瑾皇妃隻是笑:“麵前這位可不是什麼婉儀,她是後宮的淑儀娘娘,可記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