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貴嬪仿佛是幡然醒悟,卻又有些不安道:“那員外郎之女,不會真是瑾皇妃安插之人吧。”
“誰知道呢。本宮與她共佐後宮事宜,她若是動了心思,安排人進來本宮防也防不住。”玉衍整了整衣襟上的瑞香花,抬眼看她,“十日之後便要侍寢,你告訴何佳氏,多在這上麵動動心思才是。”
德貴嬪聽罷,忙連連應道“謹遵娘娘教誨。”
這次選秀,裕灝由於沒有對任何小主顯示出興趣,因此眾人皆知,新人侍寢憑的隻是運氣。自古後宮女子都喜在綠頭牌上下功夫,通常會買通皇上身邊小太監將自己的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德貴嬪回去後,想必也是費心安頓了一番。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新人規矩禮成的那一日,天子並未叫其中任何一人侍寢。他所選中的女子,恰恰是最不該出現在帝王枕側之人。
宮裏逐漸傳出了這樣的聲音,道君王之心,愈發難測。
那一日,瑾皇妃將擬好的名分薄呈進禦書房時,男子正望著地上細碎的光影發怔。浸在春色中的殿堂格外安逸,裕灝身著一襲明黃色流雲百蝠熟羅煙長衫,靜靜坐在禦案前,似是許久沒有回過神來。瑾皇妃從前出入殿宇從不需人通傳,即便今時不同往昔,她也絲毫沒有恪守宮規的意思。她身後跟著侍女子卿,亦是低眉順眼的樣子。瑾皇妃從她手中接過名薄,回身之時正見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雙眸子冰冷深邃,仿佛能將時間凝滯成膠。這樣的眼神她以前從未見過,一時竟覺無比陌生。
這十年,他們彼此都變了太多,他終究不再屬於自己,而自己也不再熟悉於他。
不——
瑾皇妃忽然有莞爾之意,麵前之人,她也許從來就不曾看透過。
“在想什麼呢。”
淡然抬首,女子隻是笑對道:“不過是些有的無的。比起這個,新人們的名分已經擬好了。”見男子並未著眼於名冊,瑾皇妃隻得繼續道,“四位常在,六位答應,如果不妥,我再叫人……”
“哪個是你的人。”
倏忽有些愕然,就當瑾皇妃以為自己聽錯之時,再度響起了男子森然的聲音,“你想要朕冊封誰,直說便可。”
那一瞬間,忽然有陌生的憤怒與驚愕席卷女子。一身青色瑞花常服襯得春色無比明麗,然而她心中寒冷卻已逼至牙關。瑾皇妃驟然抬頭看向天子,眼中黯淡如死水。“皇上當我是什麼人,也惜得用這種伎倆。”
“不是麼。”裕灝微抬劍眉,一手重重壓在名冊之上,“那你何必殷切勸朕納妃。”
他的“朕”字咬的極為清楚,仿佛是刻意拉遠的距離。瑾皇妃望著他,終於冷笑出聲,一字一字仿若擲地有聲:“臣妾說過,皇上子嗣太少,不益江山社稷。”
“好一個義利分明!阿瑾,但從前你不是如此。”
“皇上從前也非如此。世事變遷,皇上還想阿瑾如從前一般冥頑不靈麼。”
男子額前青筋根根暴起,然而鷹眸之中卻是似海深沉,“朕待你之心從未改變,可你若不願對朕敞開心扉,又何必假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