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捌章 二虎相爭 4(1 / 2)

裕灝見她裝扮不俗,舉止也還算儒雅,遂叫她起了身:“薊氏?朕似乎還未見過你,可是在尋這個帕子。”

那女子臉上立時露出欣喜之意,連連點頭道:“正是嬪妾不慎丟失了的。”

“這是你繡的?手藝不錯。”裕灝微微打量她,“可會詩詞歌賦。”

“回皇上,嬪妾隻擅長女紅一類,並不懂得詞賦。家母從小就教導嬪妾女子無才便是德。”

“你母親說的沒錯,你可還會繡什麼。”似是被天子看的有些羞赧,薊氏愈發低下頭去,手指絞著胸前一顆粉盈盈的扣子,喃喃道:“嬪妾還會繡人像,原是想著若能見到皇上,定要繡一幅真龍天子像獻給您……”

不慎遺失隨身之物本是宮中女子用慣了的小把戲,然而裕灝對她還算有些興趣,並未動怒。眼下聽她這樣說,更是失聲笑道:“你這不是見著了麼。今日天氣也好,你陪朕一同在園中走走吧。”

那女子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來,見天子笑意正濃,心中自是雀躍無比。她隨在裕灝身側,小心翼翼地尋著新鮮的話題,唯恐有什麼失言之處使皇上對自己失了興趣,一路上極盡討好。這樣的刻意裕灝並非看不出來,然而也未流露出任何不滿。

董畢在一旁小心地察言觀色,唯恐裕灝失了難得的好心情,忙調和著道:“皇上,您看西邊那人煙稀少的地方梔子花反倒成片而開,當真美輪美奐。”見裕灝點頭,遂上前開路,順著花盛小徑一路向西,果然如同到了世外桃源。不但是梔子,更有紫薇,桔梗,千花葵,繡球花,大麗菊等盛開如彼岸之境。裕灝在此之前從未注意過這樣的角落,若非一時興起,他是絕不會徒步走這樣遠的。

行走不久,路盡於一所雅軒之前,不大的殿閣被籠於花海之中,陣陣清香襲麵,叫人覺得漸入仙境一般。

裕灝見此不禁奇道:“此處竟有這樣的閣子,可有人住。”

董畢上前細看一番,才似想起什麼似的,回道:“皇上,此處是睦元堂,新入宮的芷答應就安置於此。”

“新入宮的妃嬪怎會住的這樣僻遠,更何況朕似乎並不曾見過她的綠頭牌。”

“芷答應聽說身子不是很好,自請住到了這種地方。”薊氏唯恐皇上被她人奪去注意力,忽視自己,忙接過話道,“大好的日子還是不要沾染晦氣了,嬪妾陪皇上回去吧。”

裕灝卻似未聽見她所言,隻對董畢吩咐道:“上前叩門。”

門響了許久,才有個瘦瘦弱弱的宮女上前迎接,她大概是從未見過天子,一時有些茫然地看著來者。裕灝攔住想要上前叱責的董畢,和顏悅色道:“你家小主可在。”

“我家小主身染疾病,不宜……”這句話尚未說完,便聽院中傳出一聲輕靈的女音道“清如,來人是誰。”

裕灝瞥了一眼麵色蒼白的小宮女,大步流星步入院中。隨著清涼香氣撲麵而來,隱在紫薇花中的女子漸漸映入眼簾。她著一件茜色繡花鳥紋對襟長衣,腳上隻踏一雙輕巧的便鞋,亦不束長發。手中牽著一紙鴛鴦風箏,麵上淡掃蛾眉,麵色嬌紅,哪裏像是病重之人。

那女子見忽有人前來,慌忙之中送了紙風箏,還不及開口便聽薊氏劈頭喝道:“你竟敢犯欺君之罪!”

急匆匆跑來的宮女忙跪到芷答應身邊,央求道:“皇上息怒,小主她……”

“你的侍女叫清如?”

“是。”那女子雖有些膽怯之意,卻是不卑不亢的樣子。她安靜低著頭,眸中靜如秋水,“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裕灝凝神於她,淡然道:“這是朱熹的詩,你身為女兒家,竟喜歡如此寓意深刻的大家之作麼。”

“嬪妾亦喜愛義山,柳永等詞。然而比來比去,還是寓意深遠之作更得人心。”

“你用你的才華欺騙了朕。”裕灝負手而立,眼神從她身上緩緩移開,“你特意住在這樣僻遠之處,又謊稱患疾,可是不願見朕。”

“正是。”那女子垂下眼眸,並不顧及天子微微變色的臉,隻道,“嬪妾所求,皇上既不能給予,相見爭如不見。”

男子眼中顏色漸深,麵上卻仍是平靜如常:“朕乃九五之尊,還有什麼給不了你的。”他說罷,忽作冷笑,“還是你所求過高,朕不能許你。”

“嬪妾不知,一世安穩是否所求過高。隻是,若要嬪妾為一己榮華算盡心機,步步為營,那麼倒不如這樣安穩的老死宮中。”

裕灝眉眼間倏然有幾分緩和,徐徐歎道:“這樣的話,很久以前朕也曾聽到過,隻是……”他忽然垂眼看向女子,似是想從那削瘦的身影中看出誰的影跡一般,良久才道,“罷了,你若當真不想卷入後宮之中,朕成全你便是了。”他語氣淡的不著痕跡,仿佛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芷答應身形微微一震,幾乎以頭觸地,深深行了一禮:“謝皇上成全。”

薊氏見天子這樣說,方才安心地綻開笑靨,上前勸道:“皇上,嬪妾再陪您去別處走走吧。”

裕灝眉間帶著疏懶之意,隨意略她一眼:“朕乏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