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肆章 一將功成 4(2 / 2)

玉衍撫著身上杏綢絞緋銀線的長衣,連眼皮都未抬起:“那不是很好。”

彼時,貼水的夜風順著身後未關緊的小窗無聲潛入,玉衍隻著了件單衣,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她索性合了書頁,行至象牙白雕紅牡丹的圓桌前,慢慢飲了一杯熱茶驅寒,一時心思如海深沉。這樣的轉變她也曾經曆過,那忽然間的通透並非真的想開了,而是受的苦難太多,生生磨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從前所不齒的行為亦成為爭寵的手段,便是這樣一步一步,走到了高不勝寒的鳳位。

也便是從寧淑媛突然複寵之日起,玉衍的恩寵再不複從前。也許是因一連真相被揭開之後,她再也無法心平氣和的麵對皇帝。也許是盛世太平,裕灝再不需要一個攝政的後妃。總之帝後之間的日漸生疏是不爭的事實,聖駕移步景安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是祖上規定的節日裏,他們彼此間也鮮有肌膚之親。

每每想起,玉衍便會苦笑,遙想秦氏被打入冷宮的那一年,她與裕灝之間亦是如此生疏。

就像是權利的詛咒。也曾相依相守,海誓山盟。在第一個侍寢的夜裏男子揭開喜紅的蓋頭,映入眼簾的也曾是一張龐然心動的嬌美臉龐。共曆艱險,相互扶持,在最艱難的日子裏看到彼此不經意的眼神時,也曾期許過此生如此。隻是當這一切與權力有染,當她純真清透的麵容染上了鳳冠霞帔的色彩之時,一切就變了。

前者是秦素月,後者便是她北宮卿。

即便如此,玉衍仍比前皇後活的輕鬆許多。因為一開始便知道帝王無長寵,所以她從不過分奢求什麼。獨守空房又如何,這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有誰沒有經曆過漫漫長夜,獨自一人的煎熬。更何況她已擁有無上的權勢,這些苦本也沒有白白經受。

故而,在前朝太子之爭愈演愈烈的時候,玉衍隻是安靜地抄寫一卷又一卷的經文,再將它們一點點燒去。看著火光將蠅頭小楷徐徐吞噬之時,她便能感到安寧。乍暖微涼的秋夜,她著一身素淨衣衫,垂首立於院中,眺望著遠處的燈火通明,眼裏閃著微冷的光。

這樣的日子不知持續了幾載春秋,忽有一日,董畢來到宮中,說是皇帝請她移駕禦書房。

從前可隨意出入的地方,卻已許久不曾踏入其中。玉衍到時,見殿中不止有皇帝一人。昭妃身著淺銀色緋花繡暗青並蒂蓮的常服,青絲以錦色花鈿盤在腦後,懷中抱了一隻進貢的波色波斯貓,站在書案前與皇帝有說有笑。她保養得本就極好,又是膚白勝雪,風姿綽綽,一笑之下便如開在青花連紋瓶中的水仙一般,清秀美好。

昭妃見玉衍進門,遂斂了笑,施施然走上前行了一禮。清風拂過她五色裙袂,揚起一陣雅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