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的時候,暖暖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她轉頭看了看,發現其他人都或坐或站,似乎並不著急於知道古盈裳的情況。
當視線移至院中那個坐著的身影時,這種怪異感覺更明顯了。
古謙冉坐在那兒,似乎在作夢般,對周身的一切都置之不理,就好像,就好像……他並不是那麼的……關心。
而他,分明是醒著的啊,他的吸,他的呼,她似乎都能清楚的瞧見。
話說,他……保持這番靜止的動作多久了?
“師父……”她小聲喚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一下子讓古謙冉如夢初醒般站起來。
他下意識抬起頭,兩人的眼神交彙了。
這是這麼多天來,兩人的目光第一次融合。暖暖看著古謙冉,他也瞧著她,似乎一瞬間有些疑惑和怔忡,迷茫。
瞬時,他又反應過來,迅疾地將目光移開。
但是就在那麼一瞬間,暖暖仿佛捕捉到一絲痛楚的痕跡,掙紮著,如星火般轉瞬即逝。
幻覺嗎?暖暖被古謙冉眼中的神色弄糊塗了。
“她怎樣了?!”暖暖此刻心中疑惑與焦急並重,抓住剛走出來的甘遙便問到,難道……
“古姑娘身上的毒已經清除了大半,再調理幾日,便沒什麼大礙了。”甘遙溫潤的笑顏如暖陽化冰,將暖暖心中硬結的那一塊漸漸消融。
她沒事了……暖暖此刻心情五味雜陳著,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古謙冉,卻見他正好穿過她的身側,未看向她一眼,甚至一個眼尾的餘光,都沒留給她,僅留下一個清修漠然的背影。
暖暖一下子如墮入穀底,黑暗,冰冷,潮濕。
為何覺得師父很悲傷呢?錯覺?……
傍晚,古盈裳終於醒過來了。
蒼白的臉依稀有一種病態美的味道,原本紅潤的臉頰迅速瘦削了下去,露出嶙峋的顴骨,嘴唇幹裂。
她睜著的眼睛中,飽含一種恐懼,這是經曆過可怕毒害,死裏逃生後的懼怕。
她顫抖著,即使躺在床上,在重重疊疊包裹的被子中,她依然抖動的如同秋天狂風席卷著的落葉。
她的精神很長時間裏都是恍惚的,似乎依舊沉浸在那驚懼的世界中。
“古盈裳?”暖暖向前邁了一步。
“啊……”古盈裳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叫聲,恍若見到鬼般,她渾身蜷縮在床角,抖得更加厲害。
“暖暖,你出去!”見古盈裳這番模樣,古謙冉厲聲道。
“師父……”即使這些日子來已經習慣,但是突然這樣大聲的嗬斥仍然讓她寒透了心。
暖暖轉身,迅速朝門口跑去,她狂奔著,隻想離開,離開這讓她柔腸寸斷的地方,看不見,聽不到,耳旁是呼嘯而過的風聲,聽不到,看不見……
淚水簌簌滑落,打濕了她的臉,被風吹走,又被新流下的淚水打濕,又被風幹。她跑啊跑,腿部的肌肉已經開始有抽筋跡象,她繼續跑著。
突然,她被腳下的荊棘絆倒,啪!四仰八叉的摔在一片灌木叢中,身上的衣服被勾破了,臉也被鋒利的木刺劃傷。暖暖抬起手來,白皙的手掌上幾道刺目的血痕,用手擦過臉頰,又是一片潮濕的鮮紅,全身各處火辣辣的疼。
但是縱使這樣,也比不上胸口那種堵得她快要窒息的痛楚。
嗚嗚……她的喉嚨哽咽了,發出陣陣嘶鳴般的哭泣。
遠處似乎傳來一些隱約而模糊的人聲,聽來充斥著焦急的情緒,聽來很熟悉,是在喚她的名字。
她下意識的止住了聲音,不想讓來人發現她的蹤跡。她就這樣趴在濕潤的泥土中,仿佛此刻身下的這片大地能帶給她一絲出世的寧靜,她深深的呼吸著草木的氣息,什麼都不想去思考,就這樣讓我安靜一會兒吧。
這樣想著,她把臉貼在地上,整個人埋入了灌木中,一動不動。
漸漸地,那些聲音逐漸遠去了,這片領域,終於,隻剩下她一個人。
嗚嗚嗚……她又開始繼續哭泣……
“你臉上的傷口並不淺,如果不盡快做些處理的話,有可能會破相的。”
冰涼的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進來。
“誰?!”暖暖一驚,抬頭四處張望。
可是周圍都是植物,哪裏看得到半個人影。
漆黑的夜,寂寥,孤淒,樹影重重魑魑,有些魍魅之氣。
“不知哪位高人在此,還請出來說話!”暖暖壯著膽子揚聲說到。
“嗬嗬……有意思……”那個聲音仿佛自言自語。
暖暖循著聲音望去,是從頭頂上方傳來,聽來有幾分相識。
“平子鑒?”她嚐試著低喚。
“嗬嗬,你很聰明。”
見那聲音不否認,暖暖心神定了定,不急不緩的爬起來,朝幾米開外的那棵大樹上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