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憋悶的夏的空氣肆意流動著,太陽把它的光熱毫不保留地傾灑到大地上,天空透亮得有些耀眼。
男人再一次徜徉在田野裏,任一陣陣裹著熱浪的風吹拂著他,他來到一處河塘邊,久久地佇立著。河塘裏呈現著天空和山巒的倒影,有一片浮萍漂在水麵上,塘中的魚在水下躥動著,水麵泛起一圈圈圓圓的水紋,河塘的水麵,被掠過的微風不時激起陣陣的漣漪,蜻蜓悠閑地在水麵上翩飛著。
他決定了,要離開這裏,離開他生活了三年偏遠但幽靜的山村。雖然他的心中充滿了牽掛和留戀;雖然他還沒有更多的時機報答母女倆對自己的搭救之恩;雖然他早已喜歡上了這裏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雖然他早已習慣了這裏與世無爭的生活;雖然這裏與他最初的隻想做一介草民的想法很是吻合……但他還是決定離開,因為這裏隻是他的一個驛站,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他的家在那高樓林立的城市裏,在那霓虹閃爍的街巷裏,那裏有他的妻子和孩子,還有他的同事和朋友,有他的事業,有他的工作,有屬於他的真正的生活!
他也許還會回到這偏鄉僻壤裏,回到這有著娘和小妹的山青水秀的地方,但不是來紮根,而是來探親。在他心裏總把這娘倆當成親人了,是她們把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拯救了回來;是她們這三年來給了自己溫暖和關懷;是她們這三年來給了自己一個外鄉人穩定的生活……這份恩情無以為報啊!他不由得仰天長歎。
世事真是無常,假如自己沒看到那份報紙,假如自己的記憶還處在封閉狀態,自己會不會就在這裏陪著娘和紅兒一直生活下去?自己會不會真的娶了紅兒做了她的丈夫?自己從此以後是不是更名換姓開始了另一種人生?……他又陷入了無邊的沉思之中。
紅兒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邊,這個平時被娘稱為話癆的姑娘此時安安靜靜的,她那大大的眼睛望著男人,分明地流露著無限的柔情。這個淳樸的農家姑娘,在和男人生活在一起的三年裏,無可阻擋地愛上了男人,深深的愛上了他,這愛像一團火,充滿著濃烈的激情;這愛像一條河,奔湧著滾滾的晶瑩……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著做男人的老婆,和男人生孩子,和他過和和美美的小日子。盡管娘總在她耳邊吹風,讓她最好別對男人動心,但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的心早都交給了他,她盼望著早一些把自己也交出去,心甘情願地交出去。
可如今,男人要走了,要回到過去,回到他的現實中去,去和他的老婆孩子團聚去了。他要離開自己了,他將再也不屬於自己了……她的心就像刀剜的一樣,她的淚都快流成了村前的那條小河,她多麼希望男人能突然改變主意,留下來陪她和娘在村裏生活,但,唉!……看來希望是如此渺茫!
娘說多陪你哥說說話吧,可她除了哭卻說不出一句話,她哭得娘和男人的心都碎了,男人就跑了出來,望著這田野,算作是和這些他朝夕相對的生靈們告個別吧。
男人回轉身,被身邊的紅兒嚇了一跳,“你咋也出來了?”紅兒沒吭聲,眼淚汪汪地,“紅兒!”男人破天荒地叫了紅兒的名字,紅兒猛抬眼,轉動在眼圈裏的淚就落了下來,“哥!”紅兒嗓音有些嗚咽,“別哭,紅兒!哥會回來看你和娘的,一定會的!”男人也有些傷感,“哥,你真的要走嗎?”紅兒似乎還抱著一線希望,“恩!走!”“能不能不走?為紅兒留下來?!”紅兒哀求的語氣讓男人的心忽地疼了一下,自己淪落到此,眼前的這個女子給了自己太多的關心。是她,讓自己原本黯淡的生活多了些色彩、多了些光亮;自己又何嚐不懂得這個女子的心呢?但也奇怪,三年了,自己卻不會對她動情,隻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自己的心中好象有著一塊位置,一塊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位置,是給誰留著的呢?還是誰曾經就占據了這塊位置?反正自己從始至終無法敞開心懷讓紅兒駐紮進來,她,隻能是自己的妹妹!現在,乃至將來……
“走吧!我們回去吧!別讓娘等急了!”男人拉著紅兒就往回走,“不!我不回去!”紅兒掙脫男人的手站住不動,“聽話!”男人乖勸著,“哥,你答應我不走我就回去!”紅兒大聲喊著,男人沉默了,紅兒也滿懷渴望地望著她默不作聲,田野裏一片沉寂,隻聽到風吹莊稼的聲音,還有一些昆蟲、鳥雀的聲音此起彼伏。
“紅兒,哥必須得走,那裏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在等著我……”沉默半晌後男人開了腔。是啊!哥是不屬於這裏的!娘早就說過,可自己偏要把他留在這裏,他不會為了自己留下來的,他的家在村外,他會去找他的妻子和女兒的。紅兒絕望了,她猛地蹲到地上,抱著頭哇哇大哭,像一個孩子把自己最心愛的寶貝丟了那樣哭個不停。那哭聲一下下地敲打著男人的心房,又像針一樣刺痛著男人的心,萬千思緒又開始繞亂他的靈魂了,他的頭疼痛欲裂。
他靠在了身邊的一棵大樹上,那痛,那無奈,攪擾著他的心,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