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山體激起的巨浪會被無垠波濤層疊放大,當其抵達岸邊時,將壁立如山,加劇成席卷大地的海嘯!
而危機還不止這些,某種怪異的喧囂隱隱充溢滿周遭,俯瞰下去,隻見重重蓮瓣形的峰巒之間,影影綽綽全都是不計其數的異形怪物,它們狂暴地互相搏殺撕咬,整座方丈山已變成血肉橫飛的沙場,腥霧在海外仙島上擴散彌漫。
竟然有這麼多鮫獸?為什麼不見鼇仙們抵抗?
就在這時,幾團黑影從近處峰頂不顧一切地飛越向中央至高峰,有的半途便已跌落下去,成功飛渡的重重砸落在金玉琉璃之宮前——那是幾個浴血的鼇仙,正躺在地上痛苦掙紮。
嚴君平一下子認出了其中的娃娃臉小個子,連忙奔跑過去扶住他:“安期真人!這是怎麼回事?”
安期滿身鮮血,眼看已重傷不治:“狂鳥居然是天人所化……因為逆解的影響,鼇仙一下子都退化成鮫獸,死去的也憑借黑劫複活,隻有我和少翁他們幾個還能保持心智逃到這裏,也不知能支撐多久……”
這樣說著,憑空出現的黃繩突然將幸存鼇仙真人牢牢束縛住,卻見安期露出小孩惡作劇般的狡黠笑容,他顫抖著指了指腦袋:“我的‘思方’——如果他們也退化成鮫獸,不要心軟……不過是你的話,也許根本不需要我幫忙……這麼多年來,我,多少也知道你真正……”
“安期真人!”嚴君平急促打斷對方,突然間,他的手被沾滿鮮血的蹼爪牢牢握住,安期最後的語聲哽咽著響起:“救救方丈山……隻有你們,能救方丈山……”
雖然四周一片嘈雜喧囂,但安期最後的托付還是飄入鶇詠耳中。他緩緩走過去,返身拉起貨篋,一把抽出重明羽迎風展開。雖然這滑翔翼能不能將人送至高空完全是個未知數,但自從躡空草丟失以後,這已是他僅剩的飛行寶物了。
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自信能為別人去做點什麼,惟有遵循著自己內心的聲音,去完成自己渴望完成的事情……——我要到她身邊去。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這是鶇詠此刻心中沸騰的,最真實的聲音。
重明羽像灌滿的風帆,正要高揚遠舉,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攀住篋帶,借勢向後急拖。鶇詠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鬆開手。反射性地抬頭看去,卻見嚴君平竟像飛鳥一樣,踩著重明羽懸停在半空,他頎長的身軀立在羽毛上,看起來縈盈舒展,輕若無物。
“還給我!”鶇詠撲上前去,一把抓住白鵠縹衣的袂角,那領長袍竟如蟬蛻般,被他毫不費力地扯下,可領衿衣帶卻都結得好好的,完全沒有淩亂的跡象,簡直好像對方的軀體憑空消失在其中一樣。
抬頭卻見嚴君平穩踞重明羽動也不動,此刻的他披著一襲近乎透明的輕綃,與小七離去前的裝扮有些相似,而身體則像被照徹那樣,籠罩著一圈恍惚的光暈,不,是光線真的穿透了他的身體——難道……嚴君平他沒有實體!
“你看見的、感覺到的,都是我的偽裝,因為我比一般天人更懂得人間的生存法則。” 嚴君平淡然陳述著,恰在此時,一團濃稠的黑劫朝他背後急速飛來,不等鶇詠驚呼,從綃衣之下煥發出寂光便吞沒了那黯惡,飛羽上的人影緩緩低下頭,“因為我是‘牽牛’。”
“你說什麼?”鶇詠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見過牽牛星官,他要我給你傳言……”
“那不是牽牛,甚至連天人都不是。他是方丈山的主人,方仙道的統領——至人赤鬆子。他之所以要你傳言給我,正是因為我才是真正的‘牽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