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濕冷的露水和成堆的蚊蟲圍困了一夜,沮喪的梅裏塞吉奧狠狠地照著身邊的一株小樹踢了一腳。精心設計的伏擊沒有打成,蘇吉拉納當然也很失望,但小兄弟的這個動作,讓他立刻記起了自己的責任。其他部下雖然還沒有作出這樣情緒化的舉動,但那隻是因為官場生活多年,在上司麵前不敢多有表露罷了。他一邊收拾戰馬的韁繩挽具,一邊迅速調整了一下低落的心情。他仍準備來一場主動出擊的殲滅戰,打壓海盜的囂張氣焰,並重新燃起弟島將士低沉的士氣。
就在這時,一隻小船載著兩個兄島稽查隊員,借夜幕的掩護,闖過海盜的封鎖線來到弟島。在弟島同行的引導下,疲憊不堪的部下來到教區稽查隊長麵前。怕他們會帶來什麼不利的消息,以至影響士氣,蘇吉拉納擯退左右,在一間借來作臨時指揮所的小店鋪裏單獨聽取他們的彙報。
“兄島怎麼樣,有沒有海盜上岸。”
“有幾股海盜上了岸,規模很小,少的幾十人,最多不過一百人,看到護教陸軍打反擊,都退下海去了。現在那邊和海盜成相持狀態。各軍種已經臨時征集了一萬名後備軍。”稽查隊員在緊張和疲憊中度過一夜,饑渴難耐,顧不得守規矩,當著平素嚴厲刻板的隊長的麵,一邊喝著生羊奶一邊回答問題。
“訓練程度怎麼樣?”
“剛開始不久,恐怕再要十天左右才能上戰場。”
與一千年前軍事訓練所需時間相比,十天並不算長。冷兵器時代,戰爭技術大大簡化,新兵訓練的時間也縮短不少。隻是本鄉本土出身的稽查隊員心情焦急,彙報時也不免夾帶著些個人情緒。
蘇吉拉納沉吟片刻,又問道:“你們兩個能過來,別人能不能過來?補給和援兵能不能過來?”
兩個隊員理解隊長的意圖,對望一眼,都搖了搖頭。
“恐怕沒有希望。海盜船一字排開,從這邊衝,那邊圍過來;從那邊衝,這邊圍過來。海軍弟兄們衝過許多次了。現在能用的船差不多都毀在海峽裏了。我們船小,又是趁夜間,才繞得過來。大一些的船根本不可能偷著過來,到不了海峽中段就會被發現。”
“那海盜呢,兩天下來他們不可能沒有損失。”
“他們損失也不小,不過死也不退,而且後續部隊源源不斷。”
蘇吉拉納點了點頭,他先前作出的兩個判斷都很接近事實:海盜們的意圖就是阻北打南,將絕大部分可以登陸的力量都派到了弟島,壓在他們的肩上。兄島那邊的守軍雖然海軍力量不濟,但陸上集中了大教區的主力部隊,且物資充裕,人口眾多,可以組織起大批臨時武裝。海盜實際上沒有能力進攻兄島,隻是讓小股人馬上島搔擾,牽製守軍。另一方麵,海盜封鎖海峽的意圖非常堅決,以他們的海上力量,如無外教區援軍相助,兄島的支援相當長時間裏都到不了弟島,這裏的局麵全得靠他們自行維持。
“再問一句,他們確實沒有大規模進攻兄島?”
“確實沒有。”
盡管蘇吉拉納平時不苟言笑,嚴肅刻板,但向來有一是一,有二是二,這一點部下們都很清楚。他們也因此沒有養成揣摸長官意圖,投其所好的習慣。回答他的問題向來直白幹脆。
蘇吉拉納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但長期以來,他形成了一種思維習慣:自己能看到的事,盡可能認為對手也能看到,避免一廂情願地考慮問題。現在他就認為,帕拉塞蘇斯也應該了解他想到的這一切。半個月後,準備充分的兄島軍隊和有可能參戰的南方大教區海軍會聯合行動,擊潰海魔的散兵遊勇。海魔絕不會僵持到那一天等著去挨打。他們肯定有一個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能夠達成,至少他們事先認定能夠達成的目的。
在這段相持的時間內,蘇吉拉納可以什麼都不做,隻管帶著手下專門躲避目前在弟島上占絕對優勢的海盜力量。反攻的部隊一到,他們可以兜擊海魔的逃兵,把保全隊伍作為戰果上報。弟島形成目前這種危險局麵,責任從全寧梓往下排,連數五六名之後都很難淪落到他的頭上。隻是責任心一直監督著蘇吉拉納。海魔有可能在援軍到達之前達到他此行的目的,然後一撤了之。即使不這樣,以海盜們的本性,無論他們直接目的是什麼,都少不了順勢燒殺搶掠,弟島上一百五十萬居民肯定要遭殃。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深埋在蘇吉拉納內心深處的責任感都不允許他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