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奮力地劃！用盡全身的力氣，拚命地劃！
但他劃了僅僅不過兩三分鍾。
漩渦就像一張巨型的嘴，一旦張開，活的，死的，通通吞入腹部，再無生機。
而這一過程，幾乎隻是眨眼間。
所有的人，眼睜睜看著小夥兒和瘋男人被漩渦吸入，隨即一個浪頭打來，像鍋蓋一樣罩著漩渦。等那浪平下，湖麵早已寧靜一片，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甚至在那死寂的幾秒鍾裏，沒有人呼吸。
他們親眼“見證”，兩個活生生的人，從眼前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意外發生得太快，讓人完全無法接受。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或許不是突然的消失，而是消失了，卻給人一種，剛剛一切都是錯覺的極度恍惚。
從那以後，再沒有人離開過卡迪斯。甚至於，有一段時間，連柏納湖都不敢靠近。
而湖底有妖怪的說法，是自那場意外後，才漸漸開始流傳的。
沒人覺得小夥兒和瘋男人還活著，盡管不敢去撈屍，這想法也毋庸置疑。畢竟，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而柏納湖深不可測，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但寧薑這次接的活兒，那鬼靈卻非常篤定地認為——他們還活著，至少，那瘋男人還活著。
鬼靈生前名叫程小樹，亡世前才隻有五歲。他跟寧薑第一回打交道的時候就說，劉不醜肯定沒死。
劉不醜是瘋男人的名兒。
“劉不醜殺死了我爸爸，你幫我查，查出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鬼靈是沒有形態的，寧薑當時一直在想象，一個五歲大的孩子，是用怎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
“這不合規矩，”寧薑首先拒絕，“雖然你父親也已經過世，但如果真需要查，應當由他來找我。”
引靈人要接生意，雇主該是亡者本人。
“爸爸沒有水葬於柏納湖，亡靈被禁錮在山上，永遠出不來，”程小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像一個孩童，甚至帶著恨意，“可是我已經沒有身體了，媽媽更是連爸爸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死在哪裏都不知道！”
寧薑不語，有些猶豫。
“好，”她終究還是答應了，或許隻是因為私心裏，心疼這個小孩，像心疼自己一樣，“那你覺得，沒死的劉不醜，會在哪裏？”
程小樹沉默了幾秒，隨即斬釘截鐵道——
“柏納湖底！”
寧薑是震驚的。
暫且不說程小樹來找她的時候，距離劉不醜掉湖已有二十多將近三十年，光是不吃不喝、湖底壓強氧氣問題以及無盡的黑暗，都不可能讓一個人，撐過一天。
可程小樹卻說：“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可以用科學解釋的事情？你是引靈人，有一把聚集鬼靈的傘，還能跟我這樣一個死掉的人對話，早就比不吃不喝在湖底呆二十年更讓人難以置信了。”
話倒也有那麼幾分道理。
也許，柏納湖底真有妖怪，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