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洞開一個漆黑的豁口，往外噴湧著混沌，就好像有人在一張白紙上用毛筆點潤出了一個汙點，毫無美感可言，卻出現的又是那樣理所應當。
周承順瞥見那一個人名字的時候，心裏就出現了非同尋常的不舒服，有種被人當眾揪出了小辮子下一刻就要歇斯底裏的憤怒感，又有種渾身骨架被抽空隻剩一具皮囊的無力回天之感，他現在心裏徹底亂了！
這是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即便他是他的先祖！
豁口如春日噴泉繼續往外噴吐著翻騰的混沌，仿佛積蓄了一個冬日的春流都要在頃刻間噴湧而出，混沌翻騰的動靜愈發加大，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豁口深處攪騰，著急往外鑽出。
周承順環視了七位長老一眼，驚奇地發現祠堂中隻有他一個滿臉驚訝的神色，下一刻他瞬間明白了。
原來這些太上長老都知道今天此刻會發生何事，隻有他被蒙在鼓裏，想明白了此中的緣由，周承順再看這些太上長老的時候，原本眼眸中應有的敬重和謙卑木然消失，眼底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嘲諷。
七位太上長老，身份尊貴，地位高超，輩分更是大的嚇人，即便族中輩分最老的族人見到這七位，也得卑躬屈膝地尊稱一聲“老祖”，可以說他們一尊尊都是周族得以昌隆繁盛的基石，也是周族強大曆史的見證者，隻要他們幾位活著，周族就不會衰落！
而他，周族族長，也僅是周族萬古不變族規下的產物，是族群推崇備至的外在象征，毫無生殺權利可言，說到底隻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傀儡罷了，真正的權利都集中在太上長老幾人之手，正是眼前的這幾人。
“承順，你的心魔頗深，再如此這般下去，恐怕會重蹈那幾人覆轍，而我族數百萬年的鴻福昌運怕要就此結束在你手裏了！”
大德長老頗有憂慮地說道，但是他雙眸沒有睜開，臉上平靜如初，隻是花白的眉宇間悄然微獰，罩上了一層寒霧。
周承順沒有回答，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沒有血色，衣袖裏原本張開的手掌不自然緊緊握成了拳。
半空中的豁口噴湧出的華彩越來越絢爛，整個祠堂的氣氛也隨之緊張起來，但是周承順看出幾位長老誰都沒有出手製止的意思，雖然他們仍舊緊閉著雙眼，可是他知道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裏，因為他們都猶如複活的雕像，擺脫了萬古石化一般毫無神態的臉色，萌生出了一臉期待的表情。
大長老大德睜眼瞥了一眼豁口，隨即又緩緩閉上，開闔之間眼角的餘光都不肯掃視站在眼前的周承順一下，似乎他不曾出現在這裏。
“三日後退位吧！”
空氣凝固半天，祠堂裏氣氛看似平靜，實則也頗為平靜，平靜的大德長老，平靜的其餘幾位至始至終眼都沒睜開的長老，不平靜的隻有周承順的內心和空中一直噴湧絢爛混沌的豁口。
周承順仍舊沒有開口爭辯，他知道即便自己開口辯解質問，結果也依舊不會有絲毫的改變，這是他這些年對內一直沉默的原因。
這也是他心魔所在！
長老眾席要他退位，其實真實意思他明白，當然也隻有族長有資格明白其中的真意，退位即是神祭先祖！
當初他剛從上一代族長手裏接過族印，坐上這周族的族長寶位，族長就若有所指地告誡過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又留下一紙密言提醒，直到後來他偶然翻閱曆代族長真言時，才赫然發現這退位背後的真實意思。
周承順默然應允了，轉身離開的背影如此蹣跚，就在他跨出祠堂門檻的時刻，七位長老的眼眸都有意無意地睜開了，那是一雙雙空洞冷漠的眼眸，不泛起絲毫的漣漪，就好像一口口坍塌的虛空，任何的東西都會淪陷其內，當然也包括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