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跑進觀裏的儒生們卻不怒反喜:“我們願意被交與董太後,我們要麵見董太後告……”
張靈妙立刻甩下了錦衣衛僉事。返身走回去,啪啪啪得揚手打了領頭儒生幾記大耳光,打得他傻了。他陰著臉怒叱道:“你們算是個屁!也配口稱董太後?一些不通俗物的蠢貨也配麵見太後?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那領頭儒生終於被打醒了。連連叫道:“天師救命,天師救命。學生是不配,學生就是來碧雲觀向董太後投案自首的。”
嘩,周圍的錦衣衛和圍觀群眾險些摔倒了。這瞎話說得也太沒誠意了。你們演戲也演得像樣點好嗎?
張小天師卻滿意地含笑點頭。他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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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群當場作戲的家夥。崔憫暗自冷笑。他也早心知肚明,這群儒生逃到碧雲觀是為了驚動董太後,救那些被關押的官員。董太後如果願意出手自然會與皇帝太監們過招。
他暗自想著,看來今天是抓不住嫌犯了。張天師是國師,後台是董太後。他們在清流和太監之爭中保持中立。但是哪方麵也不能做得太過份了。董太後是個極嚴厲苛刻的人物。這位小天師也是個神秘莫測的人物。從哪兒冒出來的?江湖上竟然多了這號人物。
而且這幫書生都太蠢太木。東廠太監還命令他痛下殺手血洗書生。一不小心就陷身進了大麻煩。這些年,朝堂紛亂,江湖催人老。崔憫越發深沉。辦差時該圓滑時便圓滑,該放手時就放手。將本心收斂得紋絲不露。
罷了,反正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觀。崔指揮僉事給了小天師麵子:“好。即然小天師這般處置,最妥當不過。我就不抓逃犯和這些人了,由張天師交與董太後。崔憫告辭了。走。”隨即領著人,像潮水般的退出去了。
一場風暴轉瞬化雨,煙消雲散。人們目送著東廠錦衣衛退走,再扭頭看向觀門的張小天師,都露出了頭暈目眩之狀,這小天師也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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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風波平息。碧雲觀山門大開,接納眾位香客進門。
旁觀的範明前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了。對小天師佩服至極。能從崔長侍崔憫手底下搶人,還搶得這麼舉重若輕。這就是老女官和於先生說的“以柔軟的姿態”解決事情吧。果然比她當年硬生生得搶人高明多了。
範家馬車也駛進碧山觀大道。明前還覺得驚心動魂。沒想到東廠錦衣衛竟然囂張如廝,當眾抓捕儒生學子們。這些都是官宦子弟讀書士人啊。她想起了出城時看到的午門外跪求皇上理事的官員家眷們。可想而知,如今朝堂上,清流和宦黨之爭是多少激烈慘烈啊。她的父親範勉做為朝堂上清流一派的中堅力量,也是如履薄冰吧。
一想到父親,範明前忙命人避開錦衣衛,從側門進碧雲觀。如今宦黨橫行人人自危,如果被有心人發現她在這裏看熱鬧,被人勾連到她父親身上。豈不是自找麻煩?
他們匆忙地躲避錦衣衛們進寺,卻在山路上紮了眼。
錦衣衛僉事崔憫帶領人馬回京城。他掃視全場,眺望到了側門進觀的幾輛馬車,順口問:“那是什麼人?”
旁邊人答:“是今天來碧雲觀敬香禮拜的一些官員家眷。要去查問嗎?”
崔憫擺擺手,上香的車輛看來跟鬧事儒生們無關,他隨意問:“都是誰?”
須臾間有人去查得清清楚楚,回稟:“是渭南太守劉伯牙家,禮部尚書謝紜家,還有兩位外地進京的六品武官的妻女,還有龍華閣大學士範家家眷。”
崔憫眼光一跳,精光乍射,平靜如瓷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表情:“範家?”
旁邊的錦衣衛千戶薑折桂對他點點頭,會意道:“就是她。大人沒忘吧?就是那個範勉遺失之女。聽說也來碧雲觀替亡母敬香了。一晃眼七年過去了,時間真快啊。”
白官袍的美少年陡然回頭,盯著那行人的背影。正好看到了一個娉婷修長的身影走下馬車,嫋嫋縈縈地走進道觀。驚鴻一瞥,她長眉如劍,黑眸如星,一張英姿勃勃的驕矜容顏。
就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敢從他刀下奪人的小嫌疑犯,真假莫辨的範丞相之女。他怎麼能忘?
……精靈女孩糊塗案。……奇恥大辱。
他深深地盯了她纖細修長的背影一眼,收回了目光。大跨步地走下台階。豔陽高照,春風吹蕩起他的長袍。他仰起頭,眯著眼睛,輕聲細語地道:“……去查查,這位範丞相小姐幹了些什麼,還有那個神秘小天師。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