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感(1 / 2)

荀餘很有繪畫的天賦和才能,不到一個時辰就畫好了初步圖稿。畫中的女菩薩麵容酷似益陽公主,端坐在九天瑤池的蓮花寶座上,又聖潔又美麗,仿佛從天堂上悲天憫人得俯瞰著人間。女菩薩身後的金童玉女也是玉貌仙姿寶光燦爛,極有仙人韻味。不說這幅畫的奇妙構圖,單是這種神似的體貌姿容,就算得上一幅上乘仕女圖了。

荀餘放浪形骸,說話做事毫無顧忌。但他也確實有狂傲的本錢,胸懷靈秀,才華橫溢,是人間罕見的才子。

明前以前從未見過這種人。恃才曠物,卻不招人討厭。說話百無禁忌又很有禮貌。傲有傲世的資本,狂有狂妄的天賦,是個絕頂人物。她對他也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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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齋裏,明前坐在荀餘身旁,觀看著他作畫。

荀餘請公主稍作休息,他一邊調著顏料一邊跟明前聊家常。人的感情都是說閑話拉近的。畫家的眼睛專注地直視著明前的臉,問:“範小姐,你的姿容與眾不同,說話做事也自有一番光風霽月的風度。很不俗。我想可能與你的經曆有關。你以前都去過哪些地方,有過什麼經曆?可否與我講講?”

明前訝然地抬起眼睛看荀餘。打人不打臉,吵架不揭短,這個人說話真是大膽無忌。天底下還沒有幾個人敢故意問到她臉上吧?所有人不是都很八卦嗎,都知道明前的經曆。這個人怎麼還問到她臉上。

不,他確實是好奇。明前抬眼看去,看到了荀餘一雙清澈見底的黑眼睛。明亮,寧靜,好奇,不帶一絲惡意,像明鏡般清澈無垢。她立刻醒悟了。這位荀七公子不是故意揭短,是真的好奇。他外表狂放不羈,內心卻很純淨,沒有認為被拐騙是見不得人的醜聞,隻是單純地關心一個朋友的過往。是的,關心,那雙眼睛純潔無瑕,有一種隱藏不住的關切。

明前微笑了,放鬆戒心,以一種自己都難以至信的溫柔語氣答:“多謝荀公子關心。我小時候曾被壞人拐走過,養在鄉下數年。後來陰差陽錯得又被錦衣衛的崔同知發現救回了京城。這些事大家都知道的,不用隱瞞。我也很感激崔同知的救命之恩。”

荀餘哦了一聲,眼裏不由自主得露出憐憫之色,輕聲說:“難怪,範小姐如此與眾不同。溫柔中帶著剛強,拘謹守禮中又帶著一種勃勃生機。不像普通的閨閣千金,也不像大宅院裏養出的富貴牡丹花,倒像是生長在深山曠野裏的寒梅。內有傲骨,外有富貴之相。”

明前的心一顫,內心的一根弦似乎被觸動了,心事也瞬息飄得極遠。“內有傲骨,外有富貴之相”,說得真好啊。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荀餘一眼,沒想到這個出身大世族的公子哥,書香門第的不羈畫家,一個從沒有經過平間狂風暴雨的富貴子弟,竟然也有這種犀利的眼光和見識。可不是嗎?她富貴盈門的相國千金外表下,是一顆在鄉野間長大,獨立、堅強、驕傲和自由的心。

荀餘一語中的,說破了她的心。甚至說破了她多年來的偽裝。他又接著道:“你受苦了。這兩種截然不同又融合為一的日子不好過吧?”

坐在灑滿金色陽光的畫齋,明前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心情也變得舒暢多了。多日來的緊張疲憊和心底無人可訴的焦慮,都得到了緩解。她眼睛彎彎,臉上漾出了最誠摯的笑意,輕聲說:“不,我從未覺得在山裏生活是受了委屈。相反,我過得很開心。那一段艱苦的歲月是我記憶裏最珍貴的寶藏。於秀姑先生說過‘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人的童年受苦,不叫受苦,老年時沒有富足生活才叫痛苦。而且小時候的艱苦生活使我越發得懂得珍惜生活。使我感激現在的生活,也懂得感激父母,感激恩情。”

“從那段生活裏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堅強自立、堅持下去才會苦盡甘來、對未來抱著希望、靠自已才能活下去等等……。這件被拐騙的大禍事除了令親生父母傷心欲絕外,我並不厭惡那段苦日子。多少名門千金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去鄉下自由自在得生活呢。你就別同情我了。”

明前說完話就猛得清醒了,有點後悔。自己太孟浪了,竟然對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說出了真心話。太交淺言深了。也許在她心裏,下意識地覺得這個不羈少年是大世族的另類,自己也是名門世家的另類,認為他該能聽懂並理解她吧。才一口氣說出來了。她的臉漲紅了,這可不是一個名門千金該說的話。如果他不理解還嘲笑她,又怎麼辦呢?她微紅著臉斜眼看他一眼。

卻見荀餘雙目放光,臉上竟然是一派鄭重模樣:“原來如此。這才是你內有鋼骨與眾不同的原因啊。你從小長在鄉下,多知道民間疾苦,對普羅大眾有好感,自己也過過很艱苦困頓的苦日子。所以你才有這種堅韌又淡定的心性風骨,這就是‘寒梅原自冰雪來’的含義吧。這種堅忍不拔的格調確實不是富貴花,是從寒冬酷雪中磨礪出來的。”

明前真的有些感動了:“多謝七公子誇獎。我是個普通人,未有荀公子誇讚得那麼好。”

“這是哪兒的話啊?”荀餘不在意地擺擺手,直起身:“你比我要誇讚的好得多,也比這世上大多數女子都懂得感恩,都要誠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