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的另一處院落裏住著雨前。益陽公主來到她的庭院時,正看到她坐在正堂上,秀眉微皺,眼眶微紅地與許規許大人敘話。陽光從窗欞外照進來,照得少女明豔的容貌身形,宛如仙子。旁邊是兩名侍候的丫環。人們迎接了益陽公主進門,一名丫環端來香茶,另一名丫環在內室收拾著人們送來的禮物。桌上的禮盒堆成了山。是公主和太守夫人等人送來的供她穿戴使用的衣物器具。
雨前向益陽公主道謝。公主拉住她的手笑:“我真是慧眼識人,早看出了你這一身不凡的氣派。小雨前,以後你可真成了我的好妹妹。”
前些日子,她看中了美貌聰敏的雨前,想收做幹妹子留在身邊。明前和女官們卻說她身份低賤不合禮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雨前如果真是範勉的女兒範瑛,就有了大把的資格成公主的女伴或幹妹子了。
雨前忙又道謝。益陽公主對她不薄,以前偷聽密旨也沒有找她麻煩。她也很感激她。兩人寒暄後,公主驚奇地發現雨前沒有喜悅的樣子,嫵媚的眼裏反而帶著憂愁,有些沮喪難過。
公主斜眼打量了下房間。庭院雅致,屋舍精細富貴,兩個丫環也規矩。看來這次大鬧婚堂,北疆很是困惑了。事後,他們沒把破壞藩王婚禮的丫環關押下獄處罰,而是把她安置在舒適的庭院裏監管著,還按照名門小姐的派頭派了丫環仆人侍候。這種待遇就代表了藩鎮的迷茫吧。他們不知道“真假相女”的事是真是假,該相信誰,該怎麼處置她。按照常規奴仆大鬧藩王婚禮的早該處以極刑了。看來小雨前豁出命的大鬧一場見效了,藩王開始懷疑明前的身份了。她還憂愁什麼?
絕代美人麵帶憂愁,美麗的眼睛含著淚,身體微顫,對公主和許規說:“我給梁王殿下添麻煩了!真對不起。”
丫環忙勸慰幾句。
雨前滿是贏弱可憐的模樣,幽幽地說:“別勸我了,我知道犯下了什麼樣的大錯,給藩王惹下了什麼樣的大麻煩。我太自私莽撞了,可是我不趁著這個最後機會向梁王殿下說清楚,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我還是太天真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忘了規矩禮儀。我隻想著案子判錯了,為什麼不能說出來。我的親父親就在麵前為什麼不能相認?還要被瞞在鼓裏、稀裏糊塗地過一輩子。我氣不過就……”
少女想到這兒,秀眉緊蹙,淚珠紛紛如雨下:“算了,就算是所有人都說我是個賣主求榮的壞女人也罷了。我隻是想跟親爹娘相認,讓他們知道我才是他們的女兒。”
少女絕美的麵孔很憔悴,嬌小的身軀很孤單,是個贏弱可憐的美人。許規看著她忍不住想著。她與她那位長眉如劍,冷漠淡定的養姐明前很不同。明前的外表是刻意教出的大家閨秀式的溫柔馴服,內心卻如水滴穿石般的剛強。雨前大鬧婚堂時像個莽撞潑辣的女人,像團猛烈熾熱的火。激情退後就隻剩下了柔軟脆弱的一麵。這兩個人差異太大了。
公主也仔細觀察琢磨著這個忽柔忽烈的少女。她忽然覺得她變了。
許規繼續與她攀談,也不介意公主旁聽:“……這件事範丞相了解嗎?”
雨前低眉順目地坐在椅上,神態淒楚,聲音哽噎:“丞相很梗直,相信錦衣衛和刑部的審案結果。後來,日子久了也與養姐有了感情,心裏縱有懷疑也不會刻意地往壞處想。明前對丞相也很關懷體貼。他可能從沒有這麼想過,我也不敢冒失地向他說。”
許規點點頭,遲疑了下,歉意地說:“這話我本不該提,但是關係到你們的身份之謎,就厚著臉皮多問一句。你若是不想回答就不答了。雨前小姐,這嫁妝麼,是你們範家的私產,我們藩鎮無權過問。但是四百萬兩銀子數額巨大,關係也重大。必須問清楚是範丞相臨行前給明前姑娘的具體話。他說是送給她的日常嚼用的零用錢,還是嫁妝錢?你可曾聽清楚了?”
嚼用零用錢與嫁妝錢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