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鬧夠了沒有?趕快給我想起來。不準假裝你不是她!我厭煩透了這種找遍天下總也尋不到的感覺。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他整個人變得凶神惡煞,話語張狂,臉麵猙獰扭曲著,碧藍色長劍指向了少女的胸口。周圍的黑霧混沌翻卷著,像一個大發雷霆的神祗。他怒不可遏地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你肯定在說假話,或者沒有好好得回憶。或者你根本就是個妖怪,搶走了我妻子的軀體!你再想不起我就一劍殺了你!她就能還魂變回我的明前了。”
明前嚇得魂飛魄散,驚惶地叫道:“我不是妖怪啊。我也沒有搶走你未婚妻的身體。我真的想不起你是誰了。你認錯了人,天底下有很多長相很像的人。”
她對他又害怕又同情。他的癡情深深得打動了她,可是她真不是他的未婚妻。她不想欺騙他。明前壯起膽子堅決地大叫:“不,這就是我的身體,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的腿上還有小時候上山撿柴時摔破的傷疤,我可以給你看!”
紫袍簪花的郡王麵孔猙獰,渾身顫抖,死死瞪著明前,手拿不穩劍,劍尖在她胸膛上亂顫著。他像遭遇了一場急病,痛苦得連聲調都變了。他換了種表情哀求著:“……不,不是這樣。你再好好想想……”
明前的性情從小就爽利執拗,被劍指著也不屑說謊。她反而握緊雙拳,更大聲地說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也不是你的未婚妻。你認錯人了。如果你非要說我是妖怪占了你妻子的身體,隻會白白殺錯了好人。如果你硬是要我當你的未婚妻,那麼有一天,你的真妻子想起了你再回來找你,又怎麼辦呢?她一定會認為你愛上別人娶了別人,傷透了心。你那麼愛她就不能讓她傷心啊。”
不……
一句話像是打破了黑暗戰場的魔咒。天空的黑雲定住了,戰場也凝固不動了,那個人也僵持住了。他們身邊的黑霧混沌變得稀薄,地麵震顫著,這個幻境像快崩潰了。
簪花的郡王撤回寶劍,放開了小明前,麵容倉皇,目光混亂地望著四周戰場。喃喃說:“說得對,說得好。你不是她,如果真明前回來了,看到我這幅樣子,她一定會傷心難過的。我不想讓她難過……”他渾身的暴戾和怒氣也消失了,臉上一片悲涼,身子緩緩退後,退到了黑霧混沌裏。人影漸漸地模糊消失了,隻留下了痛苦的低語:“……你還是她,這種執著純良的心性沒變。你不是她,相遇三年的所有往事都消失了。天啊,我究竟遇到了什麼……”
小明前楞楞著看著人影消失,呆住了。
* * *
屋內,火炕燒得很旺,在熱騰騰的炕上,一個少女不安地皺眉,囈語著,翻身掙紮著,睡眠中也睡得很不安穩……屋子裏悶熱的像夏日雷雨後,她渾身大汗麵容不安說著夢話得睡著。像做了場惡夢。
屋外,一群人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穿過院子,走到了村外道路旁。人群裏護衛著一個碩長的男人。人們紛紛上馬,碩長男人接過了馬韁繩,想翻身上馬。但是他手按著馬鞍覺得腿腳乏力,一時間竟無力翻身上馬了。深冬的寒夜,他穿著深紫色錦袍懸著長劍靠著金馬,久久地按著馬鞍無法動彈。
旁邊俊秀的官員輕聲說:“殿下,你還是趕快回軍營吧。皇上如果知道你背著他連夜出國境來探望範小姐,恐怕不好。”
穿紫袍戴簪花冠的小梁王朱原顯沒有答話。他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有些恍惚迷失了,半晌才問了聲:“景儀,如果她永遠想不起往事,也想不起我是誰。那麼又如何呢?”
鳳景儀麵色寧靜聲音悠長:“——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人的造化也看天。我們隻能聽之任之順之。殿下,您沒有直接告訴她往事,而是假借著做夢來提醒她想起往事。不就是心裏有了決斷了嗎?您的做法與崔憫一樣,我很讚同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