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重新緩緩升起。
全場頓時靜默。
卻見舞台之上。
一人。
一椅。
一琴。
燈光乍燃,全場的焦點瞬間便凝聚到了舞台中央的主角身上。
主角一身紅衣,膚白唇紅,略施胭脂,兩道長眉宛如兩把小劍斜插雲鬢,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仿佛兩汪春日的湖水,飽滿的春意蘊含其中,一道瑤鼻,宛如一道山梁,將女子的五官輪廓勾畫的更加立體而驚豔。
女子的頭上卻全無任何珠翠頭飾,一頭烏黑的長發自然垂泄雙肩,僅僅用一條簡單的跟衣服同色的紅色絲帶輕輕地紮著。
女子並不說話。
她輕輕地抬眼看了一下場下,然後低頭專心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琴身。
琴是琵琶。
被女子緊緊地抱在身前。
“想不到長安城中竟然還有如此人間絕色!”
獨孤伽羅一見此人,也是一聲讚歎。
“姨娘也覺得此女非常美麗?”
阿史那驚鴻當然也覺得此女極美,但她卻總是覺得這個女子她似乎極其極其眼熟,仿佛就在哪裏見過似的,但是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到底哪裏見過。
“自是人間真絕色,長安城裏幾回聞?”
獨孤伽羅出口成章。
“姨娘真是好才學!”
阿史那驚鴻也不禁讚歎道,姨娘並非漢人女子,但卻對漢家文化掌握得如此嫻熟實在是令人佩服至極。
“這一點你還需要用心努力學習才行。”
獨孤伽羅對自己的才華也是頗為自信而得意的。
“姨娘——”
阿史那驚鴻剛要再問。
“噓,別吵,專心聽琴——”
獨孤伽羅卻立即打斷了她的問題。
因為台上的女子已經手勢抬起,準備撫琴弄弦了。
女子的手指在燈光之下,嫩如蔥筍,十指纖長。
眾人的呼吸齊皆停住。
隨著女子的手指劃過琴弦,全場一片靜寂。
琴音如水,緩緩流過每一個人的心頭。
琴音如玉,溫暖著每一個聽眾的心房。
場上場下一片靜默,每個人的情緒都仿佛被帶入了琴聲裏,每個人的呼吸都隨著琴音一起。
有人眼眶開始濕潤。
有人嘴角開始翕動。
有人感覺內心一片空明。
有人看見了高山流水。
有人聽到了春暖花開。
時間在流淌,卻又似乎凝滯不前。
誰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待到眾人回過神來,才驚覺舞台之上,操琴者早已離去。
掌聲頓時四起。
叫好聲瞬間雷動。
獨孤伽羅也久久才從失神中清醒過來,阿史那驚鴻看見姨娘的眼角裏有點點淚光閃動。
“姨娘,你怎麼了?”
阿史那驚鴻問道。
“這琴藝實在是太高挑了,相比宮廷裏的那些琴師,這女子的琴藝才真擔當的上是空穀流音人間絕響嗬——”
獨孤伽羅的耳邊似乎還有剛剛那個女子琴音的回響不絕。
“姨娘,這個女子剛剛彈奏的是什麼曲子啊?”
阿史那驚鴻對這些中原琴藝實在並不懂得多少,她平日裏就喜歡舞刀弄劍,研讀兵書而已。為此,獨孤伽羅沒少說過她。但她實在是對這些斯斯文文的玩意兒毫無興致啊。
“此曲名為《春江花月夜》,乃當朝教坊名家幽離子名作,可惜宮廷樂坊姨娘也是聽過無數回,卻都沒有彈出此女子的意境啊!”
獨孤伽羅深深的歎息一聲。
“姨娘喜歡,就將此女子收入宮中,日後可以天天為姨娘彈奏,豈不更好?”
阿史那驚鴻說道。
“驚鴻此言差矣,操琴弄曲,就如舞刀弄劍,講究的是身心自由,隻有身心大自由者方可彈奏出樂曲的最高境界,如若你姨娘強行邀人入宮,隻怕不但不會聽到如此美妙人間的仙樂,隻怕還會令人鬱鬱而終,以後再也知音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