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走了好遠的路,灰頭土臉直起腰,防護網震在眼前如現實中高不可攀的一切隨時都會倒下壓碎我的感覺,讓我決定,即便不好,也要接受,這是我在這個城市生活的底。
年上半年,時間都花在找工作上。起初是參加學校內的招聘,各種宣講,但幾乎和我的專業無關。我學曆史,本校曆史,尤其清史全國第一,可你不繼續往上讀,一個碩士,又是女生,還是外地人,很難找到對口的工作。
一日,我在宿舍接到電話,對方說,明天,你來麵試吧。他給我一個地址,和時間,“上午十點”。我提前做了準備--上網查如何去,穿上正裝,又打印了一份簡曆,用透明軟塑料皮的文件夾裝著。看樣子很遠,本校在海澱,而麵試的地方在豐台,那時地鐵也不方便,要轉好幾輛車,其中一輛是9字開頭的長途公交。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發了。陽光自薄霧中慢慢沁出,穿跨欄背心的男生們在跑道上奔跑。有人在諸子百家亭念英語,“實事求是”大石頭後的草地剛灑過水,第一撥去食堂的人已端著飯盆回宿舍了。出學校東門,走幾十米,在公交車站幹等。十五分鍾後,車來了,人不多,但也沒座。到公主墳,換另一輛車,這時,已是早高峰,我被人潮裹上車,臉貼著車窗,身體像一張照片。又是四十分鍾,下車,對著手中的小紙條找要轉的車次、所在的車站。在戴紅袖章的大媽指點下,我跳上那輛9字開頭的車,坐在軟又高的座位上,心定了:它將帶我駛向終點。
窗外的景色漸漸荒涼。我睡著了,醒時,聽售票員報站,“世界花卉大觀園到了!”呼啦啦下去一撥人,我旁顧左右,隻剩下不多的幾個乘客。再往前開,是駕校,路兩邊塵土飛揚。接著在土路上顛簸,又在柏油路上前進,高大、筆直的白樺樹不斷後退……終於,到站。
三個小時。
眼前一片混亂。摩托車“嘟嘟嘟”一輛接一輛,好幾個“蹦蹦”司機聚在我麵前問:“去哪兒?”成都小吃等草根連鎖店屋簷低垂排成排,裝修散工們蹲在路邊,他們帶著鋁合金門窗、油漆桶和刷子。
我後悔穿了件白襯衫,一字裙因為不習慣,更覺窄、緊,高跟鞋從車站走向目的地顯然有些吃力。一塊大牌子上寫著我麵試學校的校名,等走近了,才發現正門上還搭著腳手架。一個穿製服的工作人員路過,我衝他喊:“我來麵試的,請問怎麼走?”電鑽聲中,戴著口罩的他向我比劃,我又繞學校的圍牆走了一段,看見一個小門。
從小門鑽出來,灰頭土臉的我忙著抖衣服,甩頭發,正打算找張麵巾紙擦鞋,一抬頭,雙膝都軟了--我從沒見過那麼高的防護網,門神般站著,鐵絲隔成的菱形格如一雙雙眼,距我幾十米,俯視我,淩厲如廟裏的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