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的夜雪一分分的積攢,夜已沉寂,這個世界被鋪上厚厚的白色絨毯。沒有星光,沒有月光,隻有雪光照著沉寂黑夜裏人的身影。他依然還在那裏,在樓蘭的寒夜裏,一遍遍的移動著步伐。從很遠很遠的地方看他,那種流轉在雪色中的身影一次次的攝動她的心魂。為何自己是他的妹妹,如果不是,現在恐怕他也不會如此孤單,如果不是,他們此刻也許已經是在紅鸞暖帳之內。兄妹的關係界定著一些距離,不知道該如何跨越。此刻,他的心裏也是為這些事情糾纏嗎?是她攪得他如此心神不寧,要站在雪中思考一些事情嗎?她的心裏有歡喜,也有落寂。那個身影在她的眼中忽然幻化為兩個身影,激烈掙紮,不知所措。是都想占據主要的位置,可是,誰都不能左右對方。是一場理智和情感的抗爭,即使在寒夜的冰雪中,這種抗爭都不能降溫。

蜜兒沒有回去,當夜半的來往人群已經少了的時候,她就一直站在那裏,看著沁兒哥哥的身影。她想靠近他,擁抱他,讓那些約定俗成的教條都見鬼去吧!情感壓抑著她不能自已。她走近,不想離開他如此遙遠。她的腳步很輕,盡力不去驚擾漫天的落雪。她走到他的身後,從後麵抱著這個自己叫了十幾年哥哥的人。“蜜兒,不要這樣。”他的話語冷淡沉靜,他從一開始就辨別她的懷抱。

他轉身,她看到雪色映照下的他的臉,那一張臉孔一直是她熟悉的,此刻看著,心已經狂跳了起來。雪光下,她沒有放開他,他也不在她的懷抱裏掙紮。好多年的歲月一下子在頭腦裏流光飛轉,那裏是漸漸完整的他們,自小蕩舟的大湖,騎馬飛奔的大漠,夕陽下的慵懶駝背,還有午後陽光裏的清亮小河。

孔雀河,車爾臣河記誦了他們的年少,大湖大漠埋藏了他們的曾經。那些幻化的歲月裏,原來一直存在心底最深處的一直是伴隨著自己從小就在一起的情感。隻是曾經,它被太多的理智所掩蓋,偽裝成純潔的兄妹情感。它是一枚不曾發芽的種子,而樓蘭的大雨,樓蘭的夜雪澆灌著它,它在黑暗裏發芽,破土而出,生氣勃勃。

他記起曾經的歲月,年少幼小的心早已因為孤獨靠在一起,他們不知不覺的接近和容納,在沁兒最孤獨的歲月裏,在他看著自己的母後被囚禁在王宮大殿的最深處,自己無所著落,像是水中的遊萍,不知道去往何方,他孤單,脆弱,看著自己曾經那樣雍容華貴的母後有一天連與自己兒子在一起的自由都要失去。他不知道路在何方,年少的心開始警惕周圍的一切,他恨父王,他奪走了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一個人,讓他最深沉的情感失去著落。

他被安排到王妃的身邊,把他送到密兒公主的身邊。年少的經曆,注定了他們要在一起,整個皇宮的寂寞壓迫著他們,他們沒有玩伴,失去自由,王宮也是一個囚籠,隻是這個囚籠來的異常華麗和龐大。他們是這座牢籠中的兩隻幼小飛鳥,渴望外麵的心使他們不斷的去撞擊著囚困著自己的牢籠,外麵是他們的樂園,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們迷戀於大湖,大漠,迷戀於孔雀河和車爾臣河的兩岸。他們早已在那時就播種下感情的種子,隻是種子的外皮依然是血親的華美外衣。沒人察覺,也沒人幹涉。直到這份情感無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