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應該是由一個個離別穿起來的吧!
印象裏的第一場離別,是14歲那年,告別出生的那個小村,遷居省城。想到要去大城市,心裏滿是渴望和興奮。當一村的老少來送行,看著一些鄉親揮別時滿是淚痕的臉,少不更事的我很是不解。不知道為什麼我去高樓、汽車、柏油路的大城市,他們不高興,卻哭。多少年過去了,走慣了鄉村草原泥土路的雙腳還是沒有習慣都市的彩色鋪道板,常常就迷失著。便會想起童年居住的那個小村。其實,小村也沒有什麼,隻是春天遍野的綠草野花,夏天小鳥的吟唱,秋天彌漫肺腑的果香,冬天神奇的冰掛雪人,以及說話直接、滿是旱煙絲味道的鄉親……
故鄉,一個離開之後才會擁有的地方。但是,思鄉是長久的愁,盤心索骨。
17歲,人生的一個階梯,我遭遇了我的又一次離別。
這一年,一場意外事故,我不得不告別我癡迷的學校。那是一場破碎一切的離別。新學期,當我看著一個個同齡的夥伴背著書包去上學,我常常躲到屋子裏,低垂著頭,一整天都不會有一句話。父母也不敢對我大聲說什麼,我龜縮在自己刻意營造的殼裏,拒絕著殼外的一切,讓被學習拋棄的我遠離著世界。仿佛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所有的雄心壯誌都遠去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將來,甚至連想一想都不敢,眼前,隻有混沌、迷蒙、灰暗……
終於體驗到,有些揮手是一種傷。
以為世界在那一場災難和離別中已經毀滅。但很快,我就發現,我錯了。原來,生活是由一個一個的白天和黑夜組成的,看似牽連,實則各有各的內容。愛情的來臨使我發現了自己生命裏的另一行青春和激情。我那麻木的生命重新鮮活起來,那僵冷的夢想又激蕩起來,那空茫的心又飛揚起來……是不是寄托得太多了呢,3年後,一場誤會,使我的戀人離我而去。當載著她的那架飛往美國的飛機起飛的時候,一種徹骨的疼痛貫穿了我,我失掉了自己。
離別,讓世界變空。
最慘痛的該是死別了。
當那天,我突然接到電話,被告知,隻是大我8歲的姑姑和姑父雙雙因煤氣中毒而死。我怎麼都不能相信。當我看到姑姑和姑父那冰冷的、有些淤青的身體,還是不能相信,那就是前幾個月還因為一件小事讓我摔門而去,不肯再說一句話的姑姑姑父!悔恨和淚水立刻流滿了我的臉……
才明白,哪怕說說話,也是一種幸福。
離別,離別……每一場離別的背後都牽扯著一顆顆疼著的心,牽扯著一雙雙流淚的眼。那些離開的,再無法複回,即便間或有一些重聚,也都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光澤、舊日的容貌。
很長一段日子,我深陷在生命裏的一場場離別和離別所帶來的鬱悶和傷痛之中。恐懼著身旁的什麼突然就會離去,擔心著癡狂地努力驟然變成懷念。以至於,我常常對未來產生困惑,常常因迷茫著沒有了方向。
於是,總是拚命地走,走得很累,卻因為不知道要走向哪裏,而總是若有所失。梳理思緒,梳理離別,晨霧般的記憶漸漸透徹出一縷陽光:沒有什麼是可以永恒的,隻有時間在不知疲倦不疾不徐地流淌著,生命的過程,是離離合合的,正是一些離別才讓生命的長河蕩起了迷人的浪花。
【拾貝】
離別是慣常的事情,需要用一顆淡然的心麵對。
裏爾克的詩句悠然響起:訴諸靜止的大地,我流過去/告訴激蕩的流水,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