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天一衝進無邊雪原中,帶著那深深的悲哀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燕天一不知道該去哪兒,方才那燒天的怒火漸漸被寒風吹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籠住心頭的濃重悲哀,仿佛有種天下之大無處容身的感覺,一顆心飄飄蕩蕩找不著歸處。
也許該回家看看吧,回家陪大伯下兩盤棋,為爹處理些俗物,讓長白山的皚皚白雪為他靜靜心。
家,總是浪子最好的歸宿。
燕天一就在這茫茫雪原中放馬徐行,此地本就未出長白山區,馬行再慢,淩晨時分他也已到了白雲山莊門前。
灌了整整一大壺燒刀子,燕天一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些,酒,本就是浪子最好的朋友。
燕天一醉醺醺地踉蹌著回房,躺在床上卻又無法入眠,輾轉反側愈加心煩意亂,索性披衣出門,在小院中吹風醒酒。
寒風吹在身上,吹去心頭燥意,燕天一感到頭腦清醒起來,心中卻更加煩亂更加痛苦。
這是他第一次動心,在二十六歲的年紀。二十六歲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現在卻像個毛頭小子一般暴躁衝動,為個女人爭風吃醋,還做出了負氣出走的事情,真是連十五歲的燕天三都不如!
燕天一煩躁地揉著額角,醉酒使得他頭痛欲裂,心中的苦澀更使他倍感挫敗。
那個莫輕寒,討厭的莫輕寒,不爭不搶,卻能得到蘇子澈全心的信任與依賴,難道他堂堂關東武林盟主的公子“鬼麵玉公子”還比不上一個低三下四的奴仆嗎?燕天一很清楚莫輕寒並不是奴仆,這才是最讓他氣悶的。
莫輕寒,莫輕寒,莫輕寒,這個莫輕寒,究竟有什麼魔力,竟能讓蘇子澈那般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賴,將他放在心頭最為特殊最為重要的角落?他絲毫不懷疑,若是他再刺莫輕寒一劍,蘇子澈還會再拚了命去擋上一次。
這就是所謂的生死與共?這就是願意為了另一個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早該看清了,為了莫輕寒,蘇子澈連命都可以不要,寧願用血肉之軀去擋青鋒長劍,還有誰能比得上莫輕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跟這樣的人爭風吃醋,他根本就是在跟自己過不去,自己給自己添堵!
吹了大半夜的冷風,燕天一的心緒非但沒有平靜下來,反倒越來越紛亂如麻了。又在凜冽刺骨的寒風中默立了片刻,他才轉身去了燕衝霄的院落。
那個睿智的老人很早就起身了,依舊坐在炕上,麵前依舊擺著一局殘棋。燕天一靜靜地站著,看著這個殘廢的老人,目光中帶著尊敬與憐憫。
燕衝霄的腿廢了已有二十年,這二十年他從來沒有離開過白雲山莊,除了祭祖與節日,他幾乎沒有出過這間屋子,殘廢的雙腿禁錮了他的自由,也將他的生命圈禁在這小小的屋子裏。
“天一,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聽見腳步聲,燕衝霄回頭瞥了一眼,見是燕天一,淡淡一笑,又將目光放回了棋盤上,手上拈著一枚黑子皺著眉頭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