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六郎凝噎,沉默著沒答話。

禾麥忍著難過,低聲說:“真對不住,這話我不應說第二遍的,可……”

她仰著頭眼裏帶著酸楚的看他,低低的說:“可我真不想,讓一輩子的婚姻大事,交到我二叔他們的手裏。就好像……就好像我沒有任何價值似的。”

長久的沉默。

禾麥甚至不敢抬起頭來看楊六郎一眼。

她心虛的很。

麵對如此細致關切的楊六郎,她做不出相同的回報,甚至口出傷言讓楊六郎與她有些距離。

換做誰,一顆火熱的心都會被她這盆冷水澆得透心涼,再暗罵一聲白眼狼。

禾麥愧疚的很,可若她選擇對得起楊六郎,那便是選擇對不起自己。

她知曉那些女德古訓、三從四德,嫁夫隨夫,這是自古傳下來的訓誡。

可無論男女,所能決定的也隻有這一輩子。

倘若在世時不能自由的選擇想要的生活,將生命中頭等的重要大事交付給一個沒將她放在眼裏的二叔手裏寄付出去,那麼無論她要嫁的這個人是怎樣的優秀,她心中總有那道過不去的坎兒。

是以,她現在,隻能選擇對不起楊六郎。

溫寧的春風中,禾麥的指尖微微發抖。

其實她也在怕。

她這樣對楊六郎,換來的很可能便是對方的冷臉相待。而她見慣了溫言柔性的楊六郎 ,她如何不怕這個溫柔的男人從此不再對她言笑如春?

她心裏忽的生出一抹後悔來,為什麼要這麼較真?

為什麼要將對林長喜夫婦的厭惡憎惡加諸在楊六郎的身上?

他並沒有錯!

何況……是他才救了自己啊!

若不是他,她還不知道過著什麼樣雞飛狗跳的日子呢!

禾麥心裏難過極了。

兩人之間已經沉默了許久,寂靜的氣氛似乎讓他們置身在一個壓頂的黑洞中。

就在禾麥的頭已經低的不能再低的時候 ,楊六郎驀地發聲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平靜的沒有任何感情的話響了起來。

“依你。”楊六郎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他的腳步輕輕向前探了半步,“走吧。”

楊六郎這般說,禾麥便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的必要了。

他回答的如此平靜,弄得禾麥甚至張不開口解釋挽回一下。

她頓了頓,跟在六郎身後一尺的位置,不遠不近的跟著。

他生氣了罷?禾麥心想。

他一定、一定生氣了。

禾麥後悔極了。

此時鉛礦般沉重的氣氛與兩人從這條路來成衣鋪時的輕鬆悠閑截然相反,禾麥甚至不願隨意的呼氣吐氣,她也不知自己在小心著什麼。

誰知路過雜貨鋪的時候,楊六郎停下了步子,竟向她伸出了手。

禾麥呆了呆,或許是想著補救一下方才令人懊悔的言行,頓了片刻後,鬼使神差的將自己的手交到楊六郎的手裏。

牽手就牽手吧,左右方才那番話……她也違了些心。

禾麥這般想著,臉略微羞紅。

誰知兩人手剛一交握,便看楊六郎一怔,後竟猛的抽回他的手,臉色泛起一片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