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安撫住禾苗,從懷裏摸出了幾塊碎銀子遞給那婆子,低聲道:“還請婆婆再通融些。”
那婆子顛了顛銀子,哼了一聲,折返出去關上了門。
“楊大哥……”見楊六郎真的要離開的架勢,禾苗有些慌了。
“別留下我一個人,求你了……”她將六郎的手臂緊緊的抱在懷裏,像是在依偎著最後一根稻草。
楊六郎歎了口氣,囑咐道:“禾苗,我們一定把你救出來,你再忍耐幾日,切莫和他們發生衝突……”
“楊大哥……”禾苗怔怔的看著楊六郎,傷心而驚恐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你真的不能救我出去嗎?”
“禾苗,我們現在還沒湊夠銀子……”六郎低聲道。
林禾苗的臉上似是閃過一抹萬念俱灰 的神情,她僵硬的放開了六郎的手臂,木偶人似的向後退了兩步。
“你真的不帶我走嗎?”她聲音輕的若有若無,方才臉上的期待與渴求已經在漸漸幻滅。
六郎沉默了下,“對不住。”
“不要說對不住,”林禾苗仰頭含著淚瞧他,“我隻問你,你是不是真的不帶我走?”
六郎不答,靜靜以無聲回她。
“你走吧。”林禾苗頹然坐在了床上,嘴角泛著慘笑,“既不能帶我走,留在這兒隻是徒增我的傷心嫉妒……”
門外的婆子又來大聲敲門,催促楊六郎時辰到了。
六郎抿了下嘴唇,“再堅持幾日,我們一定……救你出來。”
他也知多說無用,說罷便轉身要離去了。
林禾苗眼睜著,見他身形決然,心中的某道防線似是被徹底擊垮了似的——“你根本不是楊六郎對不對!”
林禾苗猛的站起來,聲音發顫,“我知道,你不是楊六郎!若你帶我走,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六郎的腳步猛的停住,回頭,眼中帶著愕然的看林禾苗。
林禾苗臉上閃著果決,慘然一笑,“我既曾與你定下婚約,又怎會不曾與你見過麵?都是自小在小青村長大的孩子,接觸雖然少,但我對你——不,對楊六郎頗有印象。”
林禾苗嘴角泛著痛意,“楊六郎從小木訥呆滯,就算長大後性格有所改變,也絕不會判若兩人!”
“這就是你認為我不是楊六郎的理由?”六郎平靜的望著禾苗,搖搖頭,“你還是好好休息一番吧。”
他剛要轉身,林禾苗卻又喊住他,“楊六郎的左邊肩膀曾有一處傷疤,是小時候我用竹枝不小心傷到的,你有麼?”
在林禾苗肯定而顫抖的眼神注視下,六郎緩緩抬手,揭開了身上的扣子。
撥開裏衣,六郎肩膀處的皮膚露出來。
蜿蜒而猙獰數道傷痕在六郎的肩上蔓延著,觸目驚心。
他的身上有許多的傷疤,遠不止肩上這一道。而林禾苗所說的那道,不知是不是在這其中。
林禾苗的眼神頃刻間僵了下來,身子似是癱軟般的散了下去。
楊六郎見她如此反應,並不多說什麼,係好了扣子。
“保重。”他說。
林禾苗呆呆坐在床上,瞧著六郎出門,屋內又是一片死寂。
門外傳來婆子張羅著讓丫鬟燒熱水叫她沐浴的聲音,林禾苗的身子顫了又顫,嘴角卻忽的泛起一個苦笑。
“楊六郎楊六郎……若你真是楊六郎,又怎會不知當初我傷到的,是你的右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