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妖嬈,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月夜中的野鶴,梁子塵拍拍高亭的欄杆,口念:“無人會,登臨意。”
北邊傳來聲聲猿啼,梁子塵輪動輪椅,把身體朝向劍閣城的方向,感受著劍閣城所發生的一切。
梁子塵沉思了一會兒說:“搗藥,你說,一個人的命運,究竟有多少掌握在自己手中?”
“奴婢愚鈍,不知。”搗藥雖然和梁子塵讀過一些書,可是還是不能明白梁子塵的話。
梁子塵沉思了一會兒說:“一個人的命運啊,真的很容易改變呢……或許隻是別人隨意的一筆便足夠讓你抱恨一生。”
造化弄人,什麼叫造化?可笑!不過是那些高位者欺騙百姓的借口!就是想要百姓心甘情願的接受那樣悲哀的人生!
“我們的命運憑什麼交給別人呢?”梁子塵捂住雙眼,開口道:“我能看到別人的未來和過去……卻不能看清自己的。”
搗藥沉默了,他默默的看著梁子塵的側臉,侯爺他如何不是一個可憐之人……侯爺是小妾生的孩子,被夫人不待見,每當夫人為前侯爺出去花天酒地生氣時,便對還是孩子的侯爺打罵,侯爺從來不吭聲,不喊疼,默默的忍受著。
一次,夫人生氣,在一個雨夜把茶壺砸在侯爺眼睛上,還要侯爺跪在碎片上麵一晚上,侯爺沒有反抗,雨下跪了一夜之後就發高燒,眼睛也看不太不清楚了。
大夫還說,侯爺隻怕是站不起來了……侯爺聽後,沒有發瘋反而是笑的妖冶,從此以後,性子便開始大變,不再沉默,變得越發放縱不羈隨心所欲,而且能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甚至預見未來。
“嗬嗬……命運啊,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梁子塵苦笑,長發在風中翻飛,他望向明月,無語問蒼天。
天命反側,何罰何佑《天問》
天命是反複無常的,哪有什麼必然的懲罰和必然的庇護?
劍閣城的百姓經曆著青絲白骨生離死別,墨歌淚如雨下,和赤嚳相顧無言,易水寒對月獨酌。
而京城皇宮內卻是笙歌不斷,今日是冬至,正在舉行宴會,鶯歌燕舞,靡靡之音不斷,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氣象。
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長的一天,漣漪不知怎麼熬過這樣漫長的夜晚。
漣漪坐在皇上下首,觀察著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動作。
皇上高坐台上,看不清他的笑臉,卻聽得到他爽朗的笑聲,太子周旋於賓客間,臉上是完美疏離的笑,而容璧早就離席,隻怕也是膩味了這樣的宴會。
安樂侯梁子塵又沒有出席,他總是那般放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別人也奈他不何,畢竟他是神醫,以後終有要求他的地方。
太後身體不適也沒有出席,洪都王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如今還未完全康複,而皇後今日竟也沒有出席,說是受了風寒,不願打擾皇上雅興。
宴會上已經沒有什麼她認識的人,剩下的人臉上都帶了麵具,她不願浪費時間去看清他們麵具背後的臉。
十二月的京城是幹冷的,漣漪穿著青色續衽鉤邊曲裾,在宮中的宴會中途回來。宴會還在繼續,漣漪不愛那樣的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目的,他們都不是真的開心。
會未央宮的一路上,有人對她作揖,有人對她笑,有人對她恭敬,有人對她冷冷,她都淡淡頷首示意,表情是常年的高傲。
或許,她自己也有麵具,麵具戴久了,就真成了麵皮了。
未央宮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去看那夜宴了,正殿更是寂靜的很,太後重病,聽不得吵鬧。
未央偏殿更是寂靜,隻有咀華坐在殿外台階上,雙眼茫然,靜靜聽著遠處夜宴的喧囂。
“咀華。”漣漪開口道,咀華立刻站起來行禮道:“奴婢拜見公主。”
“起來吧,此刻無人,不必如此拘謹。”漣漪淡淡說,含英不在她身邊,被她留在大殿上示意她還未離開,未央偏殿內,也隻剩咀華和她兩人了。
咀華站好,卻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漣漪,漣漪不明白,她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那日修竹出現在她殿內,而咀華眼神閃閃爍爍不敢和她直視,心中必定有鬼,至那日之後,她便再沒有要咀華服侍她。
今日看咀華的模樣,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沒有漣漪的重視,咀華定會被那些拜高踩低落盡下石的宮人欺辱,但那些宮人也不敢太放肆,畢竟,咀華的身份依舊還是漣漪的貼身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