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聲住,花團錦簇。年少的墨皎舉著皮鞭嬌蠻的揮舞,墨魄好笑的看著她,蹲下拾起被鞭子打下的樟樹果子,墨白坐在樹上,對著墨皎做鬼臉,墨皎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墨白說:“有種你給我下來!”
墨白搖搖頭,表情傲慢,語氣欠打的說:“潑婦!真不知道容與看上你什麼,莫不是他腦子有問題?”
墨魄按住暴動欲要揮鞭的墨皎,用帕子輕輕的擦擦她臉上的墨汁說:“這般野蠻,以後確實會嫁不出去的。”
“誰說的!我以後可是要嫁給世上最厲害的男子!”墨皎昂起下巴,斜著眼睛看樹上不肯下來的墨白說:“他絕對不會像某個人隻會躲在樹上。”
墨白沒有被她的話激怒,而是不屑的哼哼說:“有種你上來了,不敢爬樹的膽小鬼,也隻有容與那個傻子才會喜歡你,你個潑婦!”
“你!”墨皎想要揮鞭,想想後又放下,轉身對著墨魄撒嬌說:“哥,你看。”指著臉上的墨汁老虎紋。
“就是他畫的!”墨皎把臉在墨魄袖子上蹭蹭,把墨都蹭在墨魄上好的衣袖上。
墨白哼哼癟嘴,雙手抱胸:“她看書時睡著了,我自然是要替父親管教她。”雙腳不安分的踢著樹枝,把一顆顆樟樹果子踢落下,墨魄無奈搖頭,把一顆顆香樟果子拾起,放置泥土上。
“你就會在父親麵前裝!”墨皎鄙視的看墨白,剛想再對墨魄撒嬌,偏頭便看見墨魄欠身拾樟樹果子,墨皎於是也蹲下撿果子,對樹上的墨白說:“還不下來?”
“哥,幫我下來。”墨白笨拙的爬下樹,墨魄在下麵接住他,拍了拍他的頭說:“又騙我幫你爬樹,下次再不許了。”
墨白乖巧的對墨魄點點頭,然後昂起下巴,譏誚的對比他高一點的墨皎說:“膽小鬼,不敢爬樹!”
墨皎走上前作勢要打墨白,墨魄連忙說:“別動!”把路上的果子全部放進泥土裏後說:“說不定會長成新的樟樹,而且踩爛粘在地上很難看,也很難弄幹淨的。”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夜未央,墨家後院,墨白摸著墨魄種下的香樟樹,如今香樟已經這麼粗了,而哥哥,不知魂在何方。
獨留他一人,做天地孑然客。
冬至的夜裏,妖風把香樟黑色的蠟果吹的搖搖欲墜,凋落在地上的被人踩的稀爛,再也沒有那樣一個溫柔的人欠身拾起它們,把它們溫柔的放在香樟根處。
不知是多少年前凋落在地上的蠟果破土而出,吸食了那些腐爛沒有重生的種子。
也不知道是為誰,不肯在陰暗的淤泥裏消亡。
“今日是你的祭日,哥哥。”墨白的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深意。
一個女子從香樟樹後走出,但大半個身體還是隱在暗處,隻見她手裏提著兩壺酒,一壺丟給墨白,一壺自己喝著,然後說:“墨白,你說,他們陳國的皇帝殺了多少我們墨家的忠良?”
墨白靠在香樟樹上,自己喝一杯,一杯倒在土地上,不說話。
女子隱在暗處,隻能聽見她冷冷的聲音:“他們陳國的皇帝天性多疑,就是心裏有鬼,怕別人也學他們的老祖,搶了他們的皇位。”
“來,喝一杯。”墨白對暗處舉杯示意,女子終於走出來了,卻是因生病而未出席冬至夜宴的皇後墨皎。
墨皎也靠在樹上,看著天上的明月,像喝水一樣的把酒灌下去。
墨白舉起手中的酒壺對天說:“憑什麼?憑什麼我們的命運給你掌控?憑什麼是我們犧牲?”
“如若有人想要掌控我們的命運,必將還以顏色!”墨皎也舉起手中的酒壺,倒在土地上,當酒倒光之後,砸碎酒壺說,“掀起血雨腥風也在所不惜!”
“阿蠻,你知道嗎?哥哥他太過完美,完美的讓人找不到嫉妒他的理由。”墨白灌下幾口酒說,“因為凡人是不會嫉妒神的。”
墨白又說:“哥哥他本來文武雙全,因為我體弱多病,不受爹爹喜愛,於是他棄文,讓我以文得到父親的喜愛……其實啊,我知道,他更喜歡文,他不喜歡殺人。”
墨皎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看著牙月淡淡的微光,哥哥的名字,魄,是月始生或將滅時的微光的意思。
“阿蠻,你知道嗎?”墨白的臉龐隱在暗處,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死前和我說,不要怪皇上,他是一個好皇帝,一個好皇帝,為了天下蒼生,是必要辜負一些人的。”
墨皎轉頭看向墨白,墨白的臉一半隱在暗處,即使看不清他的臉,墨皎也知道他沒有絲毫表情。做了這麼多年的丞相,多少明刀暗箭都躲過來了,他再也不是那個會在她臉上抹墨汁的調皮男孩了。
“他們負我們墨家的,也太多了,是時候還了。”墨皎幽幽說,說完便消失在夜色中,她不能出宮太久,畢竟她是皇後。
墨皎要走,墨白沒有絲毫反應,而是閉上眼睛,感受著香樟樹微乎其微的香氣,就像墨魄身上的香氣一樣,淡且幽,他來不及細聞,便再也聞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