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燥熱無比,皇上的寢宮卻涼意十足,完顏正給皇上揉著額頭,接連幾日的批改奏章讓他疲憊不堪。
完顏並不像其他的嬪妃一樣說個不停,而是靜靜的為皇上揉著穴位。
皇上心中默默盤算著,墨契如今還未結婚,這次回京確實需要成家了,隻是不知道墨家怎麼打算的。
皇上剛想要去找皇後談談時,皇後墨皎便來了,完顏給皇後跪安之後便悄悄退出,皇後便接替了完顏,輕輕為皇上按揉頭部。
“皇上最近又不注意身體了。”皇後輕輕的揉著,皇上則是閉著眼說:“墨契是結婚的年齡了,他可有中意的女子,我看看,若是好便賜婚與他。”
皇後墨皎倒未想過皇上會想要替墨契賜婚,她端莊的笑,說:“他在邊疆多年,如何會有什麼中意的女子?”
皇上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發妻說:“墨契這個孩子確實是純善至極,當初獫狁圍攻劍閣城的時候,他竟然敢自作主張的調兵去救劍閣城,還要擔當全部責任,真是……”
墨皎點點頭說:“他啊,這點像極了他父親,善良的沒了原則,真是不知道怎麼在戰場立足。”
“聽說他在戰場上倒是如殺神一般。”皇上很喜歡墨契這個孩子,即使別的大臣都不怎麼喜歡墨契,但是他就是偏愛他……或許是有對墨魄的愧疚吧。
當初鎮遠侯墨魄的聲望簡直比他這個皇帝還要高,他不是不嫉妒不厭惡的,作為一個皇帝,他覺得他的尊嚴被侮辱了,更何況在很多人的唆使下,他如何不起殺心?
在知道墨魄受獫狁圍攻之後,鬼使神差之中,他緩了幾步派人去救他,又或許還有人故意緩了幾步救他,使他身負重傷才被救回。
再多的靈丹妙藥還是沒有救回他,他還是死了。
他知道墨魄是被人誣陷的,可是他還是解不開心中的嫉恨。嫉恨那麼完美的人,嫉恨他的弟弟洪都王,嫉恨墨魄,因為他們都被人偏愛。
他,其實也是一個可悲之人,即使做了皇帝,他還是解不開心中的自卑。
從小便不被重視,因為他有一個樣樣比他好的弟弟,他從來都不認為他是優秀的。
自卑在心中紮根,就算他做了皇帝也是自卑的,因為這個皇位是依靠墨家得來的。
越是不可一世的人,或許越是自卑,越是,用驕傲掩蓋自卑。
三伏天也到了,青梁殿裏寂靜無聲,皇後穿著紅色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對著鏡子自己畫著眉,雙眉斜飛入發。
“睜眼便老了。”墨皎看著眼角細細的歲月痕跡,然後側臉左右看看自己的妝容還有何缺陷。
琴心遞給皇後一個金步搖,皇後比劃之後便插進鬢發,她轉頭問琴心:“你說,我輸在哪裏?”
琴心自然是知道皇後所問何事,她含笑說:“皇後你沒有輸,輸的是他們,他們不知道你的好。”
墨皎用手在眼角劃著,似乎想要抹平那紋路,說:“最近乏的很,宣墨良娣入宮陪我說說話吧。”
“是。”琴心退下,四周更顯寂靜,墨皎站起來,站在偌大的青梁殿中間,環顧,四周沒有什麼是溫暖的。
她一生所追求的越來越虛無縹緲。
小時候的她,想要像牡丹一樣,想開放就開放,做自己喜歡的,永遠自由。
後來她發現,真正的自由,不是自己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而是不想做什麼便不做什麼。
她想要嫁給天下最好的人,最厲害的人。當她真正嫁給天下的主人之後,才發現,最厲害的,其實不一定是最好的,不一定,是心中想要的。
“我究竟在想什麼?”墨皎嘲笑道,不欲再回憶,可是記憶的困獸還是蘇醒。
她的長發飛舞,盤旋在他的紅纓長槍上,他皺眉,收回槍,坐在棗紅色的馬上俯視她說:“女子?”
從小不可一世的她被他打敗,便以為他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就這麼簡單,她被征服。
她一心想要得到他,可是再見他時,他已經不記得她了,身邊還有一個長相普通女子。
她嫉恨,她不甘,她想要殺了那個女子。
可是,她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她想要讓他知道,放棄她,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當老鎮遠侯問她想要嫁給誰的時候,她想起那個一直站在皇上和洪都王身後,淡淡微笑的清俊男子。
她笑的張揚嫵媚,看了看墨魄和墨白之後,對老鎮遠侯說:“我要嫁給大皇子,赤玏(音勒)。”
墨魄和墨白很是吃驚,他們還以為她會選擇二皇子赤玓(音帝),畢竟她為赤玓花了很多從來沒有花過的心思,例如梳妝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