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淵走到岸邊,水霧便不再濃密,修竹飄浮在空中,長發用一支竹簪簪起,身穿白衣,顯得仙風道骨,氣質出塵。
顏淵也施了法飄浮在修竹身旁,仔細觀察那個黑漆漆但在頂端有一點點綠色嫩芽的種子。
種子裏蘊含著極大的靈力,但不是妖力,而是仙力。
聽如意說,修竹和漣漪定了契約,下輩子,漣漪隻屬於修竹一人的。
如意不明白修竹心中所想,顏淵也十分好奇,猜測必定與這個蓮花種子有關。
“這個種子,是仙界的吧?”顏淵揣測。
修竹點頭,說:“但我想讓它成為妖身。”
“妖身?”顏淵困惑,“沒有魂魄的軀殼?”
“恩。”修竹說。
“難不成,你想要漣漪轉世成為妖?”顏淵驚訝,“可是,塑造一個和漣漪完全匹配的身體,並不容易!”
“所以我去仙界找了最適合做她身體的東西,就是這個蓮花種子。”修竹解釋說,“ 它已沉睡了千年,和漣漪極為匹配,靈氣足, 等長成蓮花和蓮藕,就可以給她塑妖身了。”
“所以,漣漪的下輩子,也漫長無比,甚至可以一直陪伴著你?”顏淵驚歎,修竹用漣漪不過百年的一世,換漫長的下輩子,是何等的劃算!
“對,不必什麼永生永世,我隻要她下輩子。”修竹的目光灼灼,顏淵一時也看呆了。
隻是這蓮花種子長的太慢,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開出蓮花長出蓮藕。
而修竹也開始焦急,隻怕在漣漪轉世之前,很難完成吧。
顏淵於是問:“但這個種子極為抗拒妖力,成為妖身隻怕要很長時間吧?”
“恩,但若我每日都用心頭血澆灌,時間會縮短許多。”修竹說。
“所以,在漣漪轉世之前,你能夠塑成嗎?”顏淵問。
修竹沉默了,過了許久才說:“我會想辦法的。”
果然,不是這般簡單就能塑成妖身,即使是修竹,也沒有多麼輕鬆。
可是,僅僅用蓮花和蓮藕就能造出和修竹一樣強大的肉體嗎?和修竹一樣擁有如同永生的肉體?
顏淵不信。
“不可能這麼簡單,修竹,你說實話,還需要什麼?”
修竹沉默了一陣子,才說:“骨血。”
“什麼骨血?”
“最靠近心髒的肋骨和心頭血。”
顏淵瞪大了眼睛看著修竹說:“你打算用你的?”
“恩。”修竹點頭,雙眼不離種子。
顏淵搖頭皺眉,修竹的心頭血蘊含了極大的妖力,修竹用一滴,便要消耗極大的妖力,幾十年都恢複不了。
而靠近他心髒的肋骨,又會蘊含多少妖力,給修竹帶來多大傷害,也隻有修竹知道了。
果然,情是沾染不得的。
“顏淵,我突然很怕。”修竹突然開口說。
顏淵睜大了眼睛,盯著修竹看說:“你說什麼?你怕?”
“對,我怕。”修竹伸出手,探入包裹種子的水球中,指尖撫摸著種子隻有幾寸的嫩芽。
“你怕什麼?”顏淵從沒想過修竹會害怕,修竹從小到大給他的印象都是無所畏懼、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什麼能夠讓他懼怕如此,還說了出來。
“我看見了一個畫麵,畫麵中,漣漪變成了石頭,一個男子乘風而去,篁竹要破土而出,一朵赤蓮粲粲開放,男子不斷的說:待秋歸兮訪域,待百歲兮偕葬;待冬歸兮俱盡,操蘭歸兮其室。”
顏淵細細分析詞中含義,第一句倒還好,兩人百年之後葬在一起,可後一句就不同了,女子先死,而男子帶著蘭花和陪她一起沉睡。
修竹是怕他和畫中的男子一樣吧,顏淵於是安慰說:“隻是一首情詩而已,不必擔憂,女子在百年之後安詳老去,男子便緊隨其後,完成不同生但同死的約定而已。”
修竹搖頭說:“不,我覺得……那個男子就是我,他的聲音,和我的很像……原本我隻聽到了剛剛那兩句,再後來,我聽到了這四句:海潮生兮交替,恨明月兮寄愁
奈芳魂兮寂魄,誰與陪兮獨孤
冬問梅兮何方,待明日兮拜墓
待冬歸兮俱盡,操蘭歸兮其室”
顏淵心中隻覺這首詩不像普通的情詩,反而帶著滿滿的哀傷,顏淵仔細分析這些零零碎碎的詩句,發現有待秋歸和待冬歸,那就說明還有待春歸和待夏歸,顏淵於是問:“還有嗎?”
修竹撫摸嫩芽的手停下動作,然後細細回想說:“前陣子,那個畫麵又出現了,我還記得幾句話:開棔合兮輪回,伊人離兮難息
托尺素①兮遺魴②,不見卿兮何惶
秋問雁兮如何,窮碧落兮黃泉
待秋歸兮訪域,待百歲兮偕葬。”
顏淵心中暗暗沉吟了一番,然後點出其中含義:“合歡花開了又合,似無盡的輪回,你走了我寢食難安,我把我的相思寫在錦帕上,拜托魴魚送與你,可見不到你,我心中十分慌亂,秋天時我問大雁你在哪兒,可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找不到你,說好了等到秋天結束我們就一起去看墓地,等到百歲之後就一起葬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