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多麼愛陳國,就有多麼恨陳國的皇帝,明明一生都奉獻給了陳國,卻還是被陳國皇帝以子莫須有的理由給殺害了。
那樣衝天的怨氣,墨契能夠感受到。
就如他聽到他的父親竟然是被皇上害死的時候一樣,他有多麼愛戴皇上,如今就有多麼悲慟,就如他聽到他們墨家要謀反一般,他有多麼忠臣於陳國,就有多麼的失望難堪。
這種感覺,就如被最最深愛之人傷害一般痛徹心扉,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墨契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四十個冤死的墨家祖輩,都死不瞑目,都睜著怨恨的眼睛等著,等著看陳國的皇帝死於他們墨家人的手中,為他們報仇,是他作為墨家子孫的責任和義務,他沒有理由推脫。
他不想談論什麼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沒有讀過多少書的墨契根本就不屑那些酸腐的書生所謂的愚忠,他一直都是隨著性子生活的人,骨子裏都是血性,隻會對那些他真心敬佩的人折腰,一旦敬佩了,那就是一生的忠臣,無關身份地位。
他忠心於皇上,是因為皇上真的是一個好皇帝,體恤百姓,就連邊塞的劍閣城都受到照拂,如今已經算得上富饒了,對於這樣一個勤勤懇懇的皇帝,他有什麼理由不忠心?
可是他也敬愛他的父親,甚至更甚於皇上,可是,皇上竟然是殺害他父親的主謀,他難以接受。
更難以接受的是,他的叔叔,他一直以為忠心於皇室的丞相墨白,竟然要去謀反,多麼可笑?多麼可笑!
墨契不斷的搖頭,他怎麼敢,怎麼能去謀反?一旦謀反,要麼成王,要麼敗寇,他既不想成王,也不想敗寇,他隻想像他的父親一樣,在劍閣城默默的守著陳國的邊疆就好了,他沒有當皇上的實力和野心!
謀反這條路上,有多少枯骨,多少血淚?他不想要墨家犯險,所以,他絕對不會去當什麼皇上!
墨契抬起頭,凝視墨白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堅定的說:“我不要!我不要做什麼皇帝,不要什麼天下,不要報仇,我也不要你們做傻事!”
“傻事?”墨白嗬嗬的笑了起來,“怎麼會是傻事呢?我們墨家已經被陳國皇帝逼到退無可退的路上了,如果不去爭取也是死路一條,那我為何不去爭取一番呢?”
墨契依舊勸阻說:“叔叔,停下,不要再做傻事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的。”
“來不及了,不能收手了。”墨白嗬嗬笑著,然後放開墨契的雙臂,頹廢的坐下,墨契看著他,忽然覺得他的叔叔墨白,瞬間變得蒼老,即使他的臉看上去隻有二十五歲。
墨白坐在椅上,嗬嗬笑著說:“真的沒有退路了,從你父親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謀劃要如何殺了皇上,隻是時候時機還沒有到,我就隻能一個個殺了那些嫉恨哥哥的人,讓其他人閉嘴,讓所有人都怕我,讓他們都成為我們墨家的傀儡。”
墨白繼續笑著說:“還有啊,今日,有人送了一樣東西給我,你知道是什麼嗎?”
墨契搖頭,墨白笑著站起來,走到房間的角落,拿出一個小匣子,那個小匣子的花紋很是漂亮,鮮紅的紋路在黑色底紋上盤旋勾勒,顯得無比大氣,但透著絲絲詭異。
墨白捧著那個匣子,走到墨契麵前,輕笑問:“打開看看吧,一個驚喜,也不知是誰送我的大禮,怨恨皇上的人啊,多得很呢。”
墨契聽到此話便緊緊皺眉,指尖扣在匣子上的搭扣上,感受到冰涼涼的鐵質搭扣傳來的寒意。
“不敢嗎?那麼我來吧。”墨白說完,就一手捧著匣子,一手打開了匣子,一時間一股奇怪的氣味撲鼻而來,而一個黑漆漆的頭部露出,墨契定睛一看,是皇上的頭!
墨契震驚,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不小心撞到放牌位的桌子,前鎮遠侯墨魄的牌位倒下,正麵朝桌麵,再也看不到描述墨魄一生的諡號:靖純。
墨契大叫:“叔叔!這是怎麼回事?皇上……皇上他……”
墨白輕笑,沒有把匣子關上,就放在一堆牌位旁邊,然後扶起墨魄的牌位,輕輕擦拭著,笑道:“死了,死的真是淒慘,卻還是比不過你父親當年!還是沒有哥哥當年疼!”
墨白突然變得很激動,大聲說:“你父親在冰天雪地裏凍了多少天?雙手都凍爛了!為了讓哥哥活下來,忠心於他的人都一個個死去了!哥哥因此受到內心的磋磨,他說,比身體更痛!”